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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苏子由,二人便径直朝着往来时的路回去。
走到一半,柳如懿忽然要寻家绸缎庄,换身行头。
“这又是为何?”阿婴好奇。
柳云懿却道:“你傻啊。我们现在冒充皇族的人,不换身行头,如何唬得住别人?!”
阿婴暗道在理。两人便去了城中最有名的绸缎庄,置了两身贵气的衣裳。
自然,她们是用不着付账的。全凭那块盗来的腰牌,绸缎庄老板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赊账与她们。
却说柳云懿与阿婴二人用着赵允初的金牌,顶着他的身份,在扬州城内混吃混喝之时,赵允初几个货真价实的正角却才刚刚换好了一身衣裳,勉强用了些饭食,正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此前他们几人被张万豪带着的那些个百姓追得灰头土脸,又饿又乏,好不容易才找了家清净的酒楼,直接在酒楼内开了间上房,梳洗了一番。易风则去购置了些干净衣裳回来,虽比不上他们此前穿的那些针织锦绣,但也聊胜于无。
原本恢复了些许精神的灵芸吵着要去找扬州的知府调兵,扬言哪怕将全城封禁也要将柳云懿与阿婴逮出来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最终还是被赵允初好说歹说,许下承诺无数,将其劝了下来。否则依灵芸那性子,只怕真就敢让扬州知府封禁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将柳云懿与阿婴给翻出来。
这如何使得?
赵允初此次入扬州,本就有要事在身,不宜弄得声势过大,引人注目。这也是他为何到如今为止,都未曾遣易风去寻官差来捉拿柳云懿的原因。
如有可能,他也不愿自己与灵芸来扬州这件事被太多人察觉或知晓。
只是灵芸虽被给劝了下来,但她此刻尚生着闷气,原本游历扬州城的心思也尽数被先前那盆洗脚水给冲了个干净。虽说她已在凤儿的服侍下将身体洗了足三遍,却依旧觉着体肤上有股的腥臭。也正因如此,虽然腹中饥饿难耐,但面对满桌珍馐美食,她半点吃的心情都没有,至多在赵允初的劝说下喝了些米粥,吃了些小菜罢了。
几人走在街上,此时赵允初心中还怀着心事,一行人没多做耽搁便径直去了此前定好的香云客栈开好了房间落脚。
就当几人准备入店歇息时,凤儿忽然眼前一亮,走至灵芸身旁轻声道:“公主,小的方才瞧见偷小王爷金牌的那两个蟊贼了!”
灵芸闻言大喜,急声问道:“何处见着的,快仔细说来!”
凤儿微微躬身,伸手遥指刚路过香云客栈的两人背影。
“公主请看,这两人便是盗小王爷金牌的蟊贼!”
灵芸一扫颓靡之色,眼中带着兴奋与怒火望去,可等她看清了那两人的背影,却回头过来皱眉疑道:“凤儿你莫不是看走眼了?这两人与那两小贼衣着打扮可没有半分相像,看模样却更像出来游街的公子仆从罢了。”
可凤儿却分外笃定:“公主,奴婢方才见过这两人的相貌。虽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但那样貌却是变不了的!”
“既如此……”赵允初略作沉吟:“我们且跟去看看吧,若真是那两蟊贼,再让易风将其拿下也不迟!”
灵芸想了想,便也颔首,应了下来。
几人迅速将些许私物扔给客栈的伙计,付下了定钱后便远远地跟在了那两人的身后。
这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被凤儿一眼认出的那对主仆,正是柳云懿与阿婴!
就这样,前人赶路后人追,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吕家的比文招亲会上。
瞧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高台与挂在四周的红绸布,赵允初环视一周,道:“瞧这阵仗,似是这大户人家在招亲?”
他神色还显淡然,灵芸却是兴致来了。越是靠近高台,她的兴致便越高,此前那心烦意燥的模样总算是被削去了些。
她走马观花地将周遭的装饰与人群看了一遍,兴致盎然道:“招亲会还挺有意思的,等我回京城了,叫父王也帮我弄一个!”
“胡闹!”赵允初蹙眉轻斥:“你乃我大宋公主,怎可与这些百姓一样?!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当从父母之命,你的大事自当由圣上做主!”
灵芸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嘛,何必当真生气呢……”
赵允初轻轻一拍她的脑门:“就你这脾性真当我不懂?若不是拦着你,只怕你真就敢让圣上给你办什么招亲大会。”
这时,凤儿忽然一指招亲台下方的人群,低声道:“公主,那两个蟊贼就在那里!”
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看到了柳云懿与阿婴两人!
可这时赵允初却心生疑窦,道:“这两蟊贼盗了我的金牌不去销赃逃命,跑这招亲会来作甚?”
灵芸眼珠子一转:“管那么多作甚,让易风将这两人就地拿下,带回去上刑伺候,到时候无论这两蟊贼想做什么,也都得招了!”
赵允初却咧嘴冷笑:“不,既然已追到了,我可不想打草惊蛇。此地人多嘴杂,便是易风也不好动手,且看看这两蟊贼来此地作甚吧,待去个人少些的地界,再抓这两人也不迟。”
说着,赵允初一行人便暂且按兵不动。
这边柳云懿与阿婴却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给盯上,还在往高台挤过去。
稍稍打听了会儿,柳云懿与阿婴便知晓,此时吕家出的这上联并非无人试过,反而是试的人极多。只是出下联者多是不甚工整,抑或是上台出了下联后却因吕家千金对下联不甚欢喜而下了台去。
几炷香的时辰过去,围观的文人墨客是越围越多,可上台对对子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为此,她与阿婴早已做好了准备!
彼时日头正晒,虽顶有华盖遮头,旁有侍女扇风,但吕老爷额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连饮两杯凉茶也压不下心里的那股燥热。瞧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潮,吕老爷心中的失望亦愈来愈重。他心中叹了口气,想着要不今日就到底为止算了。左右这日头也烤的慌,干脆带着自家闺女回宅子去用些冰降降暑,明日再约个时辰重新出个对子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压过了四周嘈杂的人声:“吕老爷,小生不才愿来试上一试!”
吕老爷一愣,抬眼望去便见着唇红齿白,笑如春风的年轻后生带着一位仆从上了高台。
——这两人正是柳云懿与阿婴。
而在云罗伞盖,真丝罗帐内的侍女春梅一眼就认出此刻上台的两人,正是当初在小巷前无意闯入吕烟雨轿内的柳云懿!
虽说一身粗布麻衣已换作锦衣华服,但在春梅看来,此刻柳云懿身上穿的这身华服才更似这位公子真正的衣裳!
她赶紧微微躬身,在罗帐外轻声道:“小姐,小姐!此前,此前我们遇见的那两位公子上台了!”
帐内的吕烟雨微微愣神,随即心头一跳,半是期待,半是不信问道:“你说的可是……可是此前街上遇着的那两位公子吗?!你……你莫不是看走了眼……”
春梅此时也是隐隐有些雀跃,她脸颊微微有些潮红,稍稍抬了些声音:“春梅绝没看错!虽说换了身衣裳,但他正是此前小姐遇着的那位公子!”
这……
听春梅口吻笃定,吕烟雨心中亦如小鹿乱撞,忍不住悄悄掀开罗帐一隙,偷偷往外望了过去。
正如春梅所言,此时吕烟雨透过那一隙看着的,正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柳云懿!
一眼心懵懂,一眼心萌动。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时柳云懿换上一身华服,眉眼气质更胜当初,若当初不过是面貌俊俏,眉目清秀的一名布衣学子,此刻的柳云懿则更似一翩翩公子,顾盼生辉,明漪绝尘。
吕烟雨没忍住将罗帐一隙掀得稍大了些,想将那英俊少年看清楚,可柳云懿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和熙的笑意顺着吕烟雨的目光望了过去。
吕烟雨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赶紧将罗帐合拢,生怕被柳云懿察觉。可仅这一瞬,她面上却已红若晚霞,胸臆里杂花生树,那心跳声怎么都掩不住了。
一旁的春梅看到自家小姐这幅模样,心中如明镜似得,当然明白得很。
她轻笑道:“小姐,要不……春梅这便去告诉老爷,就说小姐你早已相中这位公子了?”
吕烟雨心中一顿,似有犹豫,未曾回答。
春梅看出小姐心有顾虑,劝慰道:“小姐无需觉着脸面上过不去,这公子既敢上台,自然是奔着小姐您来的,这也是您与这公子的缘分啊!”
吕烟雨似极认真地想了想,半响还是摇了摇头,叹道:“既是立下了以文招亲的规矩,我等便不能食言而肥。倘若这公子真能将这下联对出来,自然是好,可若对不出……只能说我俩……有缘无分吧……”
“可……可是小姐!”春梅还想再说,却被吕烟雨止住:“且看看再说吧。”
彼时吕老爷见柳云懿模样生得俊逸,又衣着华贵,风度翩翩,与此前上台来的书生学子大相径庭,不由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他从椅子上站起,认真问道:“公子……当真能对出这下联?”
柳云懿颔首微笑,朗声道:“小生既上台,自然成竹在胸!”说话时眼中神光满溢,风采绝伦。
“好好好!”吕老爷抚掌而笑,且不说眼前这公子能不能将下联对得出,就这踌躇满志的模样,也比此前那些踟蹰不前,瞻前顾后的学子书生强上百倍了。
柳云懿上前一步,道:“吕老爷且听好!无山得似巫山秀,小生出的下联是,何水能如河水清!”
吕老爷稍稍一愣,口中喃喃自语:“无山得似巫山秀,何水能如河水清?”
这上下联他越是在口中咀嚼,一双眼瞳便越是发亮。
以山对水,以秀对清,这一下联,几可称绝对了!
如此,吕老爷一挥手,一旁早已等候许久的仆役们赶紧上台,在桌上放下文房四宝,而后又由吕老爷特意请来的夫子笔走龙蛇般在大红宣纸上将上下联一同给写了上去!
如此,一番功夫完毕,仆役吹干墨迹将对联高高挂起,呈与在场的众多书生学子们去看!
这一看,当场掀起一阵哗然。
自叹不如者有,不屑一顾者有,苦思冥想者亦有,但更多的书生一看这上下联便知自己是没戏可唱了。
罗帐后吕烟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与哗然,心紧张得如小鹿乱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既期冀柳云懿能将下联给对出来,又怕对方对不出来,她与心仪公子就这么失之交臂!
就这时,春梅压抑着喜悦的声音:“小姐莫慌,那公子将下联对上了,且极工整!”
说着,春梅便低声将柳云懿给出的下联,一字一句地念给了吕烟雨听。吕烟雨作为出题人,亦将这上下联在心中揣摩了片刻,越想便越觉着下联恰如其分,心中越是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