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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上城禄山海上救助机场。
顾温柔已经整整二十四小时没有回家了,昨晚有一场执飞任务,忙到深夜才睡下,也不知道小耳朵怎么样了。
从昨天下了飞机到现在,江知行始终没有找过她。
好在她也已经习惯了,拿了换洗衣物和包就去了停车场开车回家。
路上堵车,她比平时晚到家一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停靠在了一幢三连排的别墅门口,她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
这是江宅。
江宅的院子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豪车,有普通轿车,也有越野车和跑车。
这些都是江知行的玩具,他平日里看上去成熟稳重,却喜欢车子喜欢得紧,尤其喜欢赛车。
就连顾温柔平时开的这辆黑色的G500,也是她跟江知行随便要了一辆,当代步工具。
她头一天去机场上班报到就开了这辆车去,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女人来当救助飞行员原本就够奇怪了,还开了这么一辆帅到极致的车子,关键还是豪车。
所以,禄山机场人人都传言,顾温柔家境优渥,就是嫁不出去。
顾温柔快步走进江宅最旁边的一幢别墅。江宅是三连排,分别住着江姓的三家人。
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她看到了江知行的鞋子。
她还以为他昨晚不会回来……
顾温柔换了鞋,风尘仆仆地上了二楼,准备先回自己房间把换洗衣服放下再去小耳朵的房间。
她推开房门,下一秒,便看到江知行正在穿衬衣。
他刚穿上衬衣,正在系纽扣。他手指修长好看,就连系纽扣这样细微的动作都是好看的。顾温柔很早就意识到,像江知行这样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风景。
江知行对于顾温柔的出现并不意外,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也是两年前他们的婚房,她出现合情合理。
顾温柔眼神淡漠地穿过他身旁,去主卧自带的洗手间里放下了衣物,换了一件干净的居家服才出来。
江知行的目光无意间扫视到了顾温柔的身上,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纯棉的及脚踝长裙,无袖的款式,很保守,但是略微修身的款式又将她身上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她的身材很好,他是最了解的。
和穿着飞行服英姿飒爽的她不同,居家服让他觉得她稍微更加亲近一些。不过,他仍觉得她生冷。
顾温柔察觉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当她别过头来看向江知行的时候,却又看到他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准备抽烟。
他熟稔地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动作矜贵好看。
顾温柔看着他那张雾霭沉沉后的脸,一边喝水一边问他:“昨天早上出门之前,我问你能不能留在家里陪小耳朵,他病了。你说你有案子,要出庭。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律师在海上出庭的。”
顾温柔的声音像是冰山一样冷淡。她一双杏眸紧紧盯着他,眼里有失望和不耐烦。
“下午出庭,案子成功了,原告要求一起出海庆祝。”江知行深吸了一口烟,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走到一旁去翻看资料。
顾温柔点了点头,走到他身旁:“跟原告一起出海庆祝,需要带宋若祎?另外,别欺负我无知,你是涉外律师,我没有在你们船上看到一个外国人。”
“在飞机上拍你的那个人,是个华裔。”江知行主动避开了宋若祎的这个问题。
顾温柔沉默了几秒,觉得自己像个盘问自己丈夫为什么不回家的女人。
不过仔细想想,她跟江知行之间的确就是夫妻关系,只不过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盘问过他。
房间里一片死寂,顾温柔蓦地淡淡开口:“从下飞机到现在,你连一句谢谢都不打算送给我?”
说完,她也不等他答复,走出了房间,去了小耳朵的房间。
江知行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将烟蒂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昨晚,深夜十二点,上城禄山海上救助机场。
顾温柔正在飞行员休息室里面休息,今天轮到她所在的值班机组值班,二十四小时待命在禄山机场。上午她离家之前儿子小耳朵刚好发烧了,40度。所以,她到了机场之后整个人都安静不下来,时常打电话回家问问小耳朵的情况。
此时她正在值班室里面跟小耳朵视频。
家里的保姆江姨抱着小耳朵举着手机。
“小耳朵,妈妈问你有没有好点儿了?”
小耳朵低着头玩着玩具小汽车根本不理顾温柔。
江姨抱歉地朝顾温柔苦笑了一下。小耳朵现在两岁多,从小就不跟顾温柔亲近,现在他生病她不在他身边,恐怕就更加生疏了。
“小耳朵,妈妈明天回家陪你一起看《小猪佩奇》好不好?”
“不骗人?”小耳朵抬起头一脸小委屈地看着顾温柔。
“嗯,不骗人。来,我们拉钩……”顾温柔的话还没有说完,也还没来得及跟小耳朵拉钩,休息室里的广播就响了。
“东经122度,北纬31度,有一艘私人游艇触礁快要沉没,船上的人发出了求救信号。”指挥人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面传出来,将顾温柔一下子惊地从床上起来,“顾机长,你驾驶,35分钟内出发。”
顾温柔听到之后,连忙对视频里的小耳朵抱歉地皱眉:“小耳朵,妈妈要飞了,你乖乖听江姨的话。”
还没等小耳朵回复,顾温柔直接就挂断了。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是人命关天。
走出休息室的那一秒,她停下了,拿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短信:“你早点回家,小耳朵烧得厉害。”
收件人是“江知行”。
发完之后,她就直接将手机放在了休息室里。
她快速跑到更衣室去换衣服,这次跟她一起飞的是一名男飞行员。整个禄山海上救助机场里,只有她一名女直升机飞行员。
“温柔,听说这次要救的是一艘私人游艇。好家伙,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私人游艇长什么样呢。”男飞行员叫徐斌,一边穿着救生服一边对顾温柔说道。
“动作快点儿。”顾温柔没有理他,催促着。
徐斌一边戴飞行头盔,一边阔步跟着温柔一起出去,还不忘调侃她一句:“温柔,你这么不温柔,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顾温柔还没有戴上头盔,目不斜视地拿着头盔用力撞了一下徐斌的胸口,痛得徐斌弯起了腰。
“少说两句就能早点儿起飞。”顾温柔跑了起来。
徐斌直起身来跟在顾温柔身后,看着她修长消瘦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顾温柔是他们救助机场唯一一个女飞行员,也是工作最拼命的那一个。他们是同期进来的,不过几年时间,顾温柔已经是机长了,他还是飞行员。
顾温柔刚进单位的时候,所有员工都不能理解,一个长腿长发的美女为什么要来做救助飞行员。
上城是沿海城市,多雨。一个多小时前上城开始下雨,不算大,却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得雾蒙蒙的,飞行视线并不好。
顾温柔跟徐斌跑向了直升机,以最快的速度上机,起飞,寻找经纬点。
徐斌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直升机外一片雾蒙蒙,忍不住皱眉:“你说这群有钱人是不是吃了饭没事做,偏偏要选这种下雨的天气出海?还私人游艇,这样的天气,大游轮都看不清。”
顾温柔没有理会他,她飞行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失事船只。
豪华的私人游艇在夜晚显得有些墨黑的大海里漂着,看上去像是一叶扁舟一样不堪一击。游艇被深海、黑夜和雨水包围着,根本没有办法突出重围。
“绕船一周开始侦察。”顾温柔开口。
“是。”
飞机稍微往下降了一些,顾温柔可以稍微看清楚私人游艇的大致轮廓。
她没有多想,打开了直升机上的对讲机:“救生员准备吊运。”
直升机上载着的几名救生员开始吊着安全绳索下降,由于大雨的缘故,搜救工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飞机的油都快要被耗完了。
在救上来最后一个人之后,顾温柔松了一口气,副驾驶上的徐斌也是。
徐斌嘴多,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顾温柔开口:“啧啧,一看就是一群富二代在聚会,纨绔子弟。”
顾温柔还没有回应徐斌,身后的机舱内却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你在说什么?说谁是纨绔子弟?”
顾温柔听到之后微微拧眉,徐斌就是话太多,没事惹事。
徐斌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这个男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不就是一个飞行员嘛,神气什么?”那男人气势汹汹,一副就要冲到驾驶舱里来的架势。
直升机不比客运飞机,客舱和驾驶舱都很小,一点点声音就能够被听到,飞行员和乘客之间的距离也很短。
徐斌忍不住嗤了句:“不就是一个飞行员?你小子的命都是我们救的!”
“够了,徐斌。”
“行了。”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在机舱内响起,都是简短有力。话落,顾温柔愣了一下,脊背后面仿佛渗出了涔涔寒意,一瞬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单是两个字,她就辨出了他的声音。
江知行也一样,他听到机长位置上传来的声音,朝与暮的日日相处,她的声音他也早就烂熟于耳。
刚才上飞机的时候,他没来得及看驾驶舱,也没有想到会是她执飞。
“知行,我好冷。”
一个女人细腻且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异于像是雷电一样瞬间击中了顾温柔的心脏,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么一瞬都是停止跳动的。
宋若祎,她也在那艘私人游艇上。
顾温柔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好在她的理智还是在的,现在是工作时间,必须要有工作状态。私事,等下飞机再处理。
“请问飞机上有没有干燥的毛毯?”江知行询问救生员。
徐斌大概是在为刚才的事情赌气,插了一句嘴:“你以为这是民用航空,还有空姐准备毛毯的?”
顾温柔听到徐斌的话也没有说什么,换作往常,她作为机长肯定会责骂徐斌话太多,对被救护人员不尊敬,但是此时徐斌的话像刺一样针对着江知行,矛头是对着宋若祎的,她觉得很痛快。
江知行没有说话,顾温柔觉得这不像是他的脾气。
“喂,还有多久可以飞到机场?我们快冻死了。”刚才那个跟徐斌争执的暴脾气男人伸手拍了一下顾温柔的肩膀。
顾温柔颤了一下,幸好她这个时候没有在按开关,不然飞机里成千上万个开关,一不小心蹭到就关乎机上所有人的性命。
副驾驶座上的徐斌将这个动作看得最清楚,他恼了:“机长正在驾驶,你随便碰一下就有可能坠机,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
“我就碰怎么了?”暴脾气男人好像也是气不过,故意又伸出手去。
这时,徐斌看到刚才问救生员要毛毯的男人伸手抓住了暴脾气男人的手:“安分坐着。”
暴脾气男人听到之后撇了撇嘴,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徐斌侧过头去打量了一下要毛毯的男人,男人长得很好,看上去也很高,即使浑身上下被雨水淋湿了很狼狈,也仍旧难掩他的气质。
徐斌心想,这种人怎么会跟这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艘船上。
这时,顾温柔打开了机舱内的对讲机:“我们距离禄山机场还有半小时飞行距离,请各位耐心等待。”
“还要半小时,是要冻死我们吗?”
“你就不能开快点儿?我家私人飞机的飞行员都比你开得快。”
“……”
这群富二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顾温柔充耳不闻,兀自驾驶着。
这时,一个女人忽然低低地对机长的位置开口:“温柔,是你吧?”因为被雨水冲击过,声音里好像都带着寒意,温柔至极。
相反,顾温柔的声音则显得一点都不温柔,反而冷冰冰的,像是雪山上最厚的那一层雪:“驾驶期间,机长不闲谈。”
一旁的徐斌听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宋若祎撞了一脸灰,怏怏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江知行。
江知行没有说话,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顾温柔侧脸的轮廓,她的嘴唇紧紧抿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了一道扇形。她飞行时的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上城禄山救助机场,医护人员早已经在下面准备好了。
一下飞机,所有人都被裹上了厚厚的毛毯。顾温柔作为机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下飞机,她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窗看了一眼窗外。雨水渐渐小了起来,机场跑道上的灯光照射在这群被救助的人身上,她能够清晰地看到江知行。
她看到医护人员给了江知行一块毛毯,他却把自己的这块毛毯让给了已经有了一块毛毯的宋若祎。
现在是秋天,天气不算太冷,他这么宝贝着宋若祎怕她着凉的样子,让顾温柔心里很不舒服。
她和徐斌去停飞机。
徐斌见这群富二代总算是下飞机了,长舒了一口气:“哼,这都什么人?我们救了他们还说三道四,还说你开得慢,那个男的还拍你!”
“这是我们的工作。救助他们是我们的义务,但是感谢我们,不是他们的义务。”顾温柔正义凛然地说出这句话,徐斌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觉得我们机场就应该找你做代言,人长得漂亮又一身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过兵。”
顾温柔嘴角略微弯了弯,心情稍微好了点。
“对了,刚才那个要毛毯的男的,素质不错,长得也跟电影明星似的。他好像是带女朋友一起来的,我刚瞥了一眼,他女朋友也挺漂亮。”徐斌又多嘴了。
话落,顾温柔的笑意瞬间没有了:“你是不是也想说,那女的跟电影明星似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
顾温柔没有说话。
顾温柔下了飞机,摘下头盔拿在身侧,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朝她跑了过来:“温柔,现在你下飞机了,可以跟我说话了吧?”
宋若祎浑身上下包裹着两块毛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却露在空气中。她这一身装扮,顾温柔也是看不懂。
现在是十月末,她大晚上出海还穿裙子,顾温柔很佩服。
就这样,江知行还怕冻着她?
顾温柔松开了飞行服的袖子,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她站在机场的停机坪里,抬眸冷冷回了宋若祎一句:“这里是机场停机坪,闲人勿进。”说完,直接小跑着离开了。
宋若祎有些无语地站在原地。
徐斌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宋若祎那两条光着的腿,心底默默想着:好腿。
江宅。
顾温柔走到小耳朵房间里,看到小耳朵正一个人看《小猪佩奇》。
小耳朵背对着门口坐着,坐在婴儿房的柔软地毯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小耳朵一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就拿起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电视里小猪佩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了。小耳朵的大眼睛瞥了顾温柔一眼,噔噔噔地跑到了角落里面,背对着她,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顾温柔走到小耳朵身后,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肩膀:“小耳朵,妈妈回来陪你看动画片了。你好点儿了没有呀?”
“哼!”小耳朵哼唧一声。
顾温柔知道是因为自己回家晚了,所以小耳朵在生气。
小耳朵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她跟江知行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让小耳朵很少能够感受到家庭温暖的缘故。
顾温柔拿小孩子没有办法,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江知行的声音:“小耳朵,爸爸陪你看动画片。”
小耳朵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小小的身体腾地坐了起来,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了。
“爸爸。”小耳朵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好像顾温柔刚刚欺负了他一样。
顾温柔看着这小小一团从她面前小跑到了门口,扑进了江知行的怀抱中,她觉得既无奈又有些难过。
她陪在小家伙身边的时间太短了……
“妈妈是骗子。”小耳朵低声在江知行耳边说的话尽数落入顾温柔的耳中,都被她听到了。
顾温柔微微皱眉,抬头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江知行的目光。
江知行的眼神里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正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时,江知行忽然从地上抱起小耳朵,对孩子沉声开口,口气很温和,却又带着严肃的味道:“妈妈不是骗子。妈妈路上堵车了,来晚了。”
顾温柔愣了一下,江知行这是帮她在孩子面前说话吗?
罕见。
小耳朵听到之后,抬起头偷偷瞥了顾温柔一眼。顾温柔立刻趁机上前俯身亲了亲小耳朵胖乎乎的脸蛋:“爸爸说得对,妈妈是下班路上堵车了,妈妈今天陪你一天好不好?”
她这两天休息,所以可以多陪陪孩子。
“我要爸爸妈妈一起。”小耳朵喃喃地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生怕被拒绝一样。
顾温柔抬头看了一眼江知行,他正在重新打开电视。她见他紧抿着薄唇不说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要拒绝的,虽然小耳朵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但是他们几乎从来没有一起陪过小耳朵。
她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江知行的声音响起:“一起。”
顾温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
也由不得她答不答应,小耳朵已经高兴地准备看《小猪佩奇》了,她也只好在父子两人身边坐下,开始看动画片。
小耳朵年纪还小,经常会想要睡觉,看着看着动画片就有些昏头昏脑了,最后在江知行怀里面着了。看动画片的全程,顾温柔跟江知行之间没有半点儿互动,只有江知行偶尔跟小耳朵说几句话,顾温柔偶尔插几句嘴,否则,这父子俩都是不会跟她说话的。
“小耳朵睡着了。”顾温柔看到江知行臂弯里躺着的小小一团,温柔地开口。
她的口气难得温柔,在江知行的印象中她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而比平时更加冷漠的一面他也见识过了,就是在她工作,驾驶飞机的时候。
“嗯。”江知行起身,将小耳朵放到了儿童床上,转身看向她。
顾温柔也准备起来,但是因为长时间盘坐在地,她的右腿被压得有些麻了,酸溜溜的,提不起劲来。
她站了一下之后觉得腿麻得厉害,一不小心差点儿又跌了回去。江知行已经伸手来扶她了,她却自己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她从小就很独立,不喜欢借助别人的力量。
在工作上是这样,生活上亦是。
江知行的手伸了一个空,有些僵硬地又垂下。
“后天小耳朵有个学前班体验,你有没有空一起去?”因为刚才的尴尬,顾温柔态度稍微放得柔和了一些,不再像刚才一样强硬。
久久没有得到江知行的回复,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怕小耳朵会哭,我一个人制不住他,他比较依赖你。”
“嗯。”江知行很淡定地回应了一句。
顾温柔没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江氏律师事务所。
萧瀚坐在江知行对面,反复强调着自己要离婚,过不下去了。
“江知行,作为律师你一定要帮我,我是弱势群体。”萧瀚语气坚定。
江知行坐在办公桌旁,幸好今天律师事务所里没有太多人,否则,他一定会把萧瀚赶出去。
“我是涉外律师,不接手也不精通离婚诉讼案件。”
“你不精通肯定也比别的律师精通啊,我真的跟江知澜过不下去了。”萧瀚控诉着。
江知行拿过一个文件夹开始看案子,口气冷淡地回应他:“你跟我姐过不下去了,你找我来告我姐?”
萧瀚的脑回路,江知行一直都摸不透,他甚至都不知道当年江知澜是怎么跟萧瀚凑到一块儿去的。
萧瀚愣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江知行拿起钢笔修改了一下别的律师送上来的诉讼方案。
“我不接手离婚诉讼案,如果你们公司有涉外的案件,我免费帮你打。”江知行的口气带着调侃。
萧瀚皱眉,他跟江知行是发小,从小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关系。因此一想到打官司,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知行。
萧瀚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像是在喝酒一样:“阿行,你这次帮我打官司,就当是磨炼自己了,反正下一次,你肯定也会接触到离婚案啊。”
“我为什么会接触到离婚案?”
“你跟顾温柔啊!”
萧瀚一句话就让江知行的脸色稍微冷却了一些。他握着笔端的手指也停顿了一下,钢笔的墨水在A4纸上逐渐晕染开……
他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继续看案子。
萧瀚急了,还继续强调:“你想啊,你现在帮我打官司练练手,等到时候解决跟顾温柔的离婚案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们会离婚?”江知行若无其事地问他,口气冷漠。
“就你们俩这破关系,难不成打算凑合着过一辈子?你们当初结婚不就是因为顾温柔怀孕,你妈坚持让你们结婚的嘛,你又不喜欢她。”萧瀚的嘴皮子向来快,说话口无遮拦。
“不喜欢,不代表要离婚。”江知行的眉心略微沉了沉。
“你这不是典型的渣男行为吗?”萧瀚皱眉,“不喜欢她还吊着她。”
“我们之间,有小耳朵。”江知行的声音沉了一些。
萧瀚伸手摸了摸鼻子:“啧啧,我说你是不是其实是喜欢顾温柔的?就是这么多年了碍于面子不肯说?”
江知行没有理会,就当没有听到。
萧瀚凑上前,笑眯眯地看着江知行:“说实话,顾温柔的脸蛋和身材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你是不是对人家动过贼心?”
江知行觉得萧瀚的话太多,从小到大,就数他的话最多。
江知行放下钢笔,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眼睛里带着一点儿不悦:“合法夫妻。”
他强调了一下,总觉得那句“贼心”听着糟心。
“啧啧,你说,你跟顾温柔,你俩结婚之后做过几次?你们结婚有……有三年了吧?”萧瀚还伸手数了数。
江知行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茶水柜前面又倒了点儿黑咖啡:“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原来还有打听人这种事情的癖好。”
萧瀚不仅不觉得丢人,还很激动地上前伸手抓住江知行的肩膀:“你跟我说说看,我又不会嘲笑你!”
“滚!”
“滚”字刚刚落地,秘书就敲了敲门。她走进来说:“江律师,有一位女士说找您。”
“嗯。”
宋若祎从秘书身后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萧瀚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底摇头。
宋若祎跟顾温柔一直以来就是两种性格,两种姿态。顾温柔不温柔,宋若祎足够温柔,也难怪在江知行身边的一直是宋若祎。
男人一旦拥有一个不温柔的女人,那可能就会喜欢温柔的那种类型,朱砂痣早晚变成蚊子血,而白月光也迟早变成白米饭。
但是萧瀚不喜欢宋若祎,他一直觉得这个宋若祎让人很不舒服。
“知行,昨天晚上你没感冒吧?”宋若祎一进门就开口问道,手中还提着东西。
听着这话,萧瀚打了一个激灵,压低声音对江知行开口:“你俩昨晚在一块儿?”好家伙,江知行跟宋若祎真是够明目张胆啊!
江知行向来都不会回答萧瀚这种愚蠢的问题。宋若祎知道萧瀚不喜欢她,所以也没有搭话,而是从纸袋中拿出一个保温盒,将保温盒打开,一股浓郁的姜汤味钻入了鼻端。
“我熬了点儿姜汤,你喝点儿驱驱寒气。”宋若祎一边说一边将姜汤盛起来端到江知行面前。
江知行接过,喝了一口之后若有所思。顾温柔也是知道他淋了雨的,却半点儿举动都没有。
“以后你不用做这些。”江知行开口。
萧瀚以为江知行是怜香惜玉,猜着他下一秒估计会说“让保姆去做”,结果江知行却忽然补充一句:“不需要。”
宋若祎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面色隐隐难看,抿着红唇没有说话。
萧瀚挑眉,这两人,有问题。
“萧瀚,午饭要不要跟我和知行一起吃?”宋若祎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忽然问萧瀚。
这一问将萧瀚问住了,他看了江知行一眼。
江知行从一旁拿起西装外套,很显然是不会拒绝。
“一起吃吧。”
电梯口,宋若祎接到了一个电话,走到不远处的地方去接听了。
萧瀚趁机低声问江知行:“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吃午饭的嘛,你这个渣男。”
江知行也完全不了解情况,宋若祎总是喜欢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决定好他一天的行程,大多数时候都是要他陪她。
“我怎么知道。”江知行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根本没有答应过宋若祎。
如果今天不是萧瀚在,他得给宋若祎面子,不然他是不会答应她的。
宋若祎也算是十几年如一日了,隔三岔五地就会做出这些举动。
“好了,知行,走吧。”宋若祎打完电话上前,伸手轻轻挽住了江知行的手臂,姿态亲昵。
萧瀚忙别开了眼。
然而,江知行轻轻地拂开了宋若祎的手。
余光注意到这个动静,萧瀚倒是惊了一下——江知行在他面前还要装腔作势地推开宋若祎?
被拂开了手,宋若祎略显尴尬,伸手捋了一下头发,淡淡哂笑着掩饰过去。
午饭地点是宋若祎提前订好的,是一家粤菜餐厅。
宋若祎吃了一口虾饺,笑着对江知行说道:“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吃这家的虾饺了。”
萧瀚吃了一口云吞面:“小时候你不是在孤儿院,还吃得上虾饺?”
闻言,宋若祎的脸色隐隐沉了下去,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局促,而江知行也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这么些年,萧瀚一直怀疑江知行跟宋若祎有猫腻,毕竟守着那样一段在外人看来不幸福的婚姻,没有男人能坚持得住。况且,宋若祎长得漂亮,又多年追随他,他怎么可能会不偷腥?
不过,今天江知行的行为却让萧瀚微微惊讶——
难不成,江知行还真是柳下惠?宋若祎不断倒贴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