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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重重,走路上班都会走过头,觉悟过来才往回头走,进大楼就看见鼻青脸肿的周建成,显然是感冒了,昨天那么一下要不感冒才是水平呢。
见面了都没话好说,都是沮丧着一张脸。只是周建成心里想了想,这个于扬倒是一心为公司的,那边不顺,她看来也是非常难过,倒是难得。虽然前段莫律师腹诽多多,但是也无法遮盖他们因为有于扬的周旋,在那边县法院一路畅通的现实,否则在异地要想诉前保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种难度周建成以前又不是没领教过,好歹他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胼手胝足起的家。
于扬现在虽然不再是总经理秘书,但是因为升官发财,有权限可以上公司网看对经理人开放的报表,与以前看到的差不多。好几天不在公司,第一天便是看报表。刘局赖账的六百万对公司还是有一定影响,原料一段时间跟不上,流动资金一时紧张,春节过出的那几天明显产值下降,成本相对升高,利润受到影响。周建成自然是最心疼的,不知道他昨天吃了那么大亏后会做什么打算?会不会豁出去,不管不顾地与刘局打个硬仗?要那样的话,于扬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一点希望。但是人心难料,谁知道老板会做什么打算呢。
没想到的是范凯在MSN上面挂着,于扬忙窜上去逮住,“范凯,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半夜三更上来吓人就不好了。”
“该干吗干吗。”
“不要拒绝人民群众的关心。”
“爱来不来。”
“范凯,我狂郁闷,万里长征第一步给严重受挫了。”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范凯总是在正经的时候是个很好的商量伙伴,虽然平时要多别扭就多别扭,但是最分得请轻重缓急。
于扬没有任何隐瞒,把自己所作所为,内心考虑,明里暗里的手段,一点不差地告诉了范凯。最后再给一句:“不甘心,我不放弃,拎着头也要再过去争取。”
“换我也是这么一句话,大不了拼了,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但是你终究是女人。”
“有没想过,这回我要不是女人,可能也会被扔进水池里去。”
“反过来想,人盛怒的时候是不会考虑你是男是女,或主凶帮凶的,一般都是一锅端,对方对你手下留情。”
于扬忽然心里一动,“我可不可以非常自作多情地假设一下,对方这么做是为消除我老板对我的疑心,否则老板吃苦,我一点没事地在旁边看着,似乎很不符合逻辑。”
“老扬你还不是一点点阿Q,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
“嗯,我回头试探一下。你那边好吗?”
“好,终于避开臭鱼烂虾,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可惜酒是淡出鸟来的啤酒。”
“老扬,如果没事干的话帮我一个忙。”
“谁没事干?”
“你!不如辞职去看看澍,做几天义教,消消你的戾气,积点阴德。”
“说来还真佩服澍有那勇气。”
“YES OR NO?”
“NO。”于扬当然断然拒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须努力的时候,哪里放得下心离开?
“俗人。”
“比你略有不足。拜拜,老板叫我了。”
原以为周建成上班就会叫她,没想到这时候才传唤,看来是料理干净其他杂事,准备长谈了。老板肯与之长谈的人一定有其地位,但是于扬不想与周建成太接近,被他倚重,免得以后分开要费一番周折。但是现在共同利益所系,只有同舟共济。
周建成办公室里满房间的烟雾,从上班到现在就那么点时间要制造出这么多的烟雾,不知是怎么吸烟的,估计是一支接一支,没一点间隙,可见周建成心情之狂躁。一进门周建成就道:“门关上,商量点事。”
于扬一边关门一边道:“周总,拜托,喉咙还冒着烟呢,我把窗户打开了如何?受不了。”
周建成爽快地说了声“行”,但是感冒了的喉咙里说出来的话怎么也没有气势。“小于,我们就这么算了吗?今早我想了一想,如果当时报警的话,那是在市公安局地段上,不是他们县局,刘局的势力未必能伸到那里。”
于扬听了真是火大,当时也是征求你意见的,你也没昏迷,怎么现在倒像是责怪我处理错误了?莫不是发烧烧坏脑袋了?便道:“刘局已经穷途末路,最怕这种人,万一公安局还没找到她,她已经得知消息找上我们,我们就不知要如何自处了。不过昨天那时候脑袋一团乱麻,也想不到好的。”
周建成浓浓地吐出一口烟,道:“不过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又没人证又没物证,想要再报警也难取信。”于扬心想,他妈的,还得你原谅我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宁可钱不要了也要讨回这口气,叫她刘局明白她算什么东西。我出钱叫人黑了她,不过一老太婆。”边说边拿拳头捶着桌子,叫于扬想到赫鲁晓夫那只著名的靴子。
于扬淡淡地道:“嗯,也是,她不过是地头蛇,吃了亏也未必千里迢迢找得到周总这里。”还真是能,想得到黑吃黑了,不过要这样的话也是痛快,既为她于扬一起出了那口气,又给她于扬扫清管理路上的障碍,所以不置可否,随他周建成折腾去。
可是周建成说得豪气冲天,但毕竟从没干过雇凶伤人的事,这个与韩志军大是不同,所以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看于扬没再阻止他,他反而说不下去,一肚子谁怕谁的豪言壮语都没处发挥,只有随一口烟雾咽回肚子。
于扬见他没了下文,光吐眼圈,心里大致明白这人真是糊涂了,看来前面说的话都是气话,竟然对个下属说起气话来,当然不是周建成一贯的风格,不是烧糊涂了,就是气糊涂了。不过周建成不会玩黑的倒是个好消息。为免冷场尴尬,于扬便提了一个自己也打算做的主意:“那个县公安局长不知道周总还记得吗?就是小舅子被关狗笼的那一个?前儿他自己托人捎口信给我,说叫我帮忙收集刘局的债主还有些谁,好像他有点想插手的意思。但是当时因为我们不想其他债主一起讨上门去瓜分刘局的设备,所以我当时也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周总如果不想顾着官司的收益,只想着出口恶气的话,这倒是一条路子。叫他们地头蛇治地头蛇,我们旁边看着的只有好处。”
周建成一听就来了精神,感冒发烧得有点红的眼睛亮闪闪起来有点吓人,“你的意思是我们提供刘局债主的名单给那个公安局长,他有意借此出自己以前在刘局那里受的恶气?早知他对刘局也是耿耿于怀的,我们昨天报警也没什么。”
于扬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人生病时候会这么大失水准的,自己今天也算是差劲的了,不想还有更不行的垫底。只得耐心解释道:“这个局长要是有胆直接对付刘局的话,他早下手了,刘局又不是个安分的人,那么几年下来,不会没有把柄捏在他手里的,他还不是想借债主之手,出他自己心里的恶气嘛。但是对于债主来说,由他背后策划组织的话,起码人身安全不会像我们昨天那样受到伤害。不过我们还是要考虑道官司。或者在我们的官司快结束的时候再把那份债主名单递上去,这样我们赢了官司,公安局长又出手搞死了刘局,我们的案子执行起来应该会顺利一点了。”
周建成一拍桌子,道:“你早就应该告诉我,即使没有昨天的事,我也早想着要算计刘局一下,这婆娘太毒,当我是……”周建成说到这儿意识到再说出来痛快是痛快了,但在手下面前却是没面子得很。忙改口道:“对,我们官司结束前一两天把名单交给公安局长,他要布置要召集人也需一段时间,不会有其他债主在这个时间段里觉悟过来,来对判决表示异议。不过这件事倒是要费一番功夫,还得叫曹总也一起想想了。”
于扬适时地送上一句马屁:“周总考虑得周到,真是周到。也怪我最先怎么没有想到这点,非要周总提醒了才想到公安局长这送上门来的大帮手。”这条判决前把债主名单交给况得明的主意是于扬早就想好的,为的就是以毒攻毒,打击刘局的势力,相信况得明这种地位的人不会无的放矢,如果下手了的话,一定是毒手。刘局神气不起来,对她于扬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这件事只有出动周建成才能够得到债主名单,他在这个圈子接触得多,对刘局的客户也大致有个了解,他只要电话几只就可以了解到大致情况,具体的况得明自然会自己找上去。再说,那份详细的债主名单不正是未来的客户名单吗?为动员周建成调查债主,于扬不得不动用了一点精明,所以此刻只有适当地拍只马屁抵消,把功劳退还给周建成,免得他心生忌惮。马屁是什么用的?不就是麻醉剂嘛。
果然周建成点点头道:“嗯,走棋看三步,有时候看着没用的招数,其实是为后面的布置地雷阵。就这么着,我们也要玩玩借刀杀人,让他们本地人窝里斗,我们输送弹药,叫他们斗得越狠越好。”周建成咬牙切齿,他心里当然是说不出的恨,用恨不得对刘局食肉寝皮来形容都不为过,换谁都是如此。也就这种情绪激昂的人才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人。于扬自觉自己如此利用他不算太过,因为她只是因势利导,给周建成递过去一把伤刘局的刀子,周建成本身就有黑刘局的心,只是少点手段而已。
回到自己在大办公室中相对独立的位置,于扬立刻就把与周建成的话抛到脑后,开始考虑怎么试探刘局心思的问题。与范凯在MSN上面说着当然容易,但真实施起来还是有点难度,又不是面对面,还可以窥视一下刘局的身体语言和眼神转幻,而且打她手机也是不现实,她现在基本关机着,也就短信一途。短信过去,刘局可以有多少时间考虑琢磨,她此刻又是敏感期,要是语句稍有差错,弄不好心思没探听到,却叫刘局进一步恨上了她于扬,那还不如不问。
但是又一想,肢体冲突的事实已在,此刻如果不声不响,结下梁子便成了既成事实,自己既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虽然心里已经对刘局恨上了,即使知道刘局也有教训她的心思,也只有厚着脸皮当没有发生此事,继续若无其事地贴上刘局。而且目前的现实是,如果她于扬得到刘局公司最后控制权的话,只要刘局还在一天,她就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免得刘局败事有余。所以无论如何,虽然心里大有障碍,但是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向刘局示好的事儿还是要做。短信不得不发,必须得发。
对待刘局,目前的思路已经越来越明确,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明里示好,与她保持最亲密的联系,尤其是她在落魄的时候这种关系等同雪中送炭;暗里阴损,鼓动挑拨他人与刘局对立,打击她的势力。但是这两者必须得把握得非常精准,否则明里做过了,顺得哥情失嫂意,叫周建成忌惮;暗里做过了,让刘局知道,便是前功尽弃。
不过这还是后话,是大策略,或者说是战略,目前最需要搞定的是给刘局的短信。怎么写才可以使关系恢复到从前,或者更胜以往。此刻想下来,打探刘局的意思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又如何?还是怎么修复关系才是第一要务。
真是非常费脑筋,于扬不得不在纸上先打草稿。不过首要一条还是要大大地给她刘局面子吧?楚王好腰细,宫中多饿死,投其所好,无往不利。一条短信搅得于扬茶饭不香,好不容易才定稿下来,纸上已经被画得惨不忍睹。接着便一段一段地传过去。
“大姐,先要说声对不起,我要到现在才了解您的良苦用心。正是您支使一位男子对我无知呼喊的阻止,并带我到水池边做给周总看,才使周总完全打消对我的怀疑。否则我若一点没事地在一边旁观,还不叫周总怀疑是我参与策划并引诱他进入圈套?要如此的话,我也就不必回家了,周总岂会善罢甘休。非常非常感谢大姐,也就是大姐这样的人才会气吞山河,好汉做事好汉当;也就是大姐这样的人,才会设身处地替弱小着想而不求回报。大姐,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这段短信写得于扬直呕,连晚饭都是省了。但是看在刘局眼里却是不同。昨天她本来是不想为难于扬的,觉得这女孩子事先还通知她,后来又关心她,那是敬爱她的表现,她怎么会为难她的拥趸呢?但是后来见于扬叫喊阻挠,心里烦躁,便叫人吓吓她,免得坏她好事。事后以为和于扬的关系也就这么断了吧,小姑娘还不给吓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一个有钱有点小聪明的丫头而已,现在看来也已经用不上她。没想到短信过来却是如此情真意切,叫刘局都怀疑自己当初的意图就是如短信中所说了,心里倒是生了愧疚之心。不过对于扬的好感却是真的油然而生,想着这孩子是真心敬爱自己,才会把自己处处往好里想。刘局是个好面子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别人捧着拥着,此刻经济紧张,东躲西藏之余,少了不少昔日高谈阔论的追随者,于扬的敬爱无疑如同大旱之甘霖,令她分外珍惜看重。当然她是不会把事实告诉于扬的,她是一个有经历的女人,而不是情感用事的碎嘴小妇人,所以她只短短地回了于扬几句话:“你懂我用心,甚好,没看错你。”
于扬看见回复的短信,心想,不管你是真话假话,起码能回短信就说明关系多云转晴,而且说话的意思看来刘局还是比较受用的,那就好。
范凯说得好,“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因为有刘局这层关系在,镇上才会见到金主上门就跳楼甩卖国有资产,否则那么大的便宜哪里占去。不过徐汇中那里的手续还是得拖一拖了,情况瞬息万变,这个刘局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还得等局势再明朗一点才下手。虽然钱是打入政府账上,但是钱这东西最是容易有去无回。所以就向徐汇中大致解释了一下,说是本来打算买一半,现在准备买全部,所以原来准备的资金不够用,需加假以时日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