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他说,不对

黄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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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恍惚的神情,看着他们顺理成章的相识,相恋。像是一切书本中的美好剧情,美好到我恨不得,跟葛凌在教堂举办盛大婚礼、穿着洁白婚纱接受所有人祝福的女人是我。

    周冲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表示我不会陷进去,我能分得清,这只是个幻境。

    李先生却在联系那头,声音冷凝地说,现在大阵中的雪山族人手中高高捧着的石中玉,能量已经消耗了大半。如果葛凌想逃走的话,再过一小会儿,雪山族人就会更换石中玉,幻阵的力量会明显减弱。

    如果深陷幻阵中的葛凌能够发觉一丝不对劲,发觉他身边的东西有可能是虚幻的,他就有机会趁机逃出来。

    可前提是他能发现。

    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幻境中完全沉浸进去的葛凌,看着这并不属于我们的美好人生。幻境中的葛凌,没有死在亲弟弟葛清的手中,没有带着极大的怨恨和愤怒化身为鬼发誓要报仇,也没有碰到一个阴差阳错成为了他复仇路上一枚棋子的小小伴游女,也不会有一出生就注定背负了阴暗命运的皎皎。

    这么,美好啊……

    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猛地起身,颤抖着声音问周冲,从我观看镜子中的幻境,到现在不过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幻境中的葛凌已经度过了十几年的人生……

    这代表着什么?

    周冲皱了皱眉头,他还没说话,我就听见李先生苍老的声音,淡淡说,幻境中的时间流应该和我们所处的真实世界不一样,是按照葛凌鬼力流失的速度来计算的。

    幻境中已经过了十几年,再过几十年,当葛凌在幻境中走完一生后,现实世界中,他身上的鬼气也就会全部流失,葛凌整个身体就会化为齑粉,在护山大阵中灰飞烟灭,再也不能存在于世间……

    而这极为漫长的一段人生,对我们身处真实世的人来说,不过是几个小时罢了。

    窗外的天还没有暗下来,分明一两个小时前我刚从王器家浑浑噩噩地走回来,可就连我也觉得像是过去了十多年一样,艰难而漫长。

    “葛凌心智极为坚定。”李先生又在电话那头慢慢说:“丫头啊,我们要相信他。化为厉鬼的痛苦他都能忍受过来,幻境对他来说,不过是更难挺过来的一道阻碍而已!石中玉一旦被替换,哪怕是极短的一段时间内幻境世界出现了偏差,他都能察觉到!相信他!”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镜子。在心里,默默地为葛凌祈祷,可也痛恨起自己的无力来。

    葛凌是为了救我,才陷入了这样的险境之中,而我,除了祈祷他平安无事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像是看出了我的极度低落,周冲低声安慰了我两句,说我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本来只是个普通人,这一段时间里头这么多事情同时发生,我还能维持住平静,没有崩溃掉,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平静,不也正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了吗?我只能尽量不给他们添乱……

    李先生忽然高声喊道:“没能量了!这些石中玉中的能量马上就要没了,他们要换一批石中玉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定下心神,仔细看向镜子里头。

    镜子里头的葛凌,一身西装革履,可颠倒众生的俊秀面庞上却满是焦急,一向冷凝的表情也消失不见,正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愣了一下,镜子中画面一转,原来葛凌是站在医院的走廊中,他的耳边,正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声。

    这……这难道是幻境中的“我”,要生产了?

    可这个时候……

    我身处在真实世界,所以能够明显地觉察出,幻境世界的一切东西,一切人一切事物,身上的虚幻光芒都越来越重,像是一层层光圈,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墙壁,手术室门口的牌子,长椅,推着车路过的护士。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只有一个人真实地存在。他脸上焦灼期待渴望欣喜的神色,成为这个幻境世界中唯一的真实。

    “他们更换完石中玉大概要十分钟的时间,葛凌只有这十分钟的时间……”李先生沉沉地说。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

    手术室里传来模糊却尖利的婴儿哭喊声,浑身笼罩着虚光的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带着笑走了出来,对在门外焦急等候的葛凌笑着说:“葛先生,恭喜,是个小公子,一切健康。”

    葛凌脸上带着欣喜的笑,伸手就要去抱那个小小的襁褓。

    我紧紧地攥着手指头,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不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是个极为可爱的女儿,不是什么健康的小公子。我们的女儿没有这样红通通的属于人类初生婴儿的皮肤,她浑身都是青黑色的,却可爱的那么真实。我们的女儿会因为不愿意伤害到我,而自己用懵懂的力量偷偷溜走,不会像这个孩子一样,发出新生的啼哭之后,就安安分分地躺在襁褓中,闭上眼睛睡的香甜……

    葛凌抱起了那个襁褓,脸上满是我曾见过的,他对着皎皎露出的温柔平和的笑意。

    “来不及了。”李先生像是一下子老去了十年,嘶哑着嗓音,颓然地说:“还有五分钟,可他……已经彻底沉湎其中了。娇妻,幼子,听话的弟弟,确实,任谁也发现不了,这只是个幻境……”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子掉了出来,心里头既冰冷,又莫名其妙地想发笑。

    我不知道我想笑些什么,可我就是止不住。或许在笑自己即将成为未亡人,或许在笑他太傻,走不出这个过度真实的幻境。

    我边哭边笑,涕泗横流。周冲惊疑不定地扶住我,沉声道:“小怜……”

    我摆了摆手,合上了眼睛,不想再去看那面镜子。

    可就在这时,镜子中的葛凌突然轻轻开口了。

    他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