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黑的

言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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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黑的

    怀王府的粮卖得很快。

    碎银子和银票拉进王府,怀王瞅了眼,真有些瞧不上。可听到账房报上来的数字,怀王是满意的。

    当一个赋闲的亲王,只有两件事能激动:女人和银子。

    “卖,都卖!”怀王叫着,没管别的事。

    王府粮仓里的米不停地拉过去,银子不停地拉来。

    站在米铺那的王府长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高的米价,陆璟居然肯买,而且还弄到钱把粮都给买下来。长史的心里实在不自在,颇有些嫉妒。

    长史回来把这事告诉怀王时,少不得添油加醋,多说几句陆璟的坏话。

    怀王的短鼻子皱了起来:“姓陆的居然向全怀来的百姓借钱买粮,好呀,我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殿下说得极是,他不过是仗着年轻气盛,以为这么着就算干出些名堂来。不知道他到时候拿什么来还那些借钱给他的人,还有利钱,真是可笑之极。”

    怀王点着头:“就说王府里没粮了,让王府的全去他那吃。”

    长史一拍巴掌,竖起大拇指:“还是殿下高明。”

    王府也确实没什么粮了,怀王一个劲的让卖,是真的卖得差不多光了。

    陆璟在街上摆了施粥的铺子。当然若有愿意买回去的,也给,价钱还是原来的价钱。怀来的百姓倒没什么闹的,毕竟能借银子的都是富户。

    徐惠然看着空了的钱匣子:“我这些年赚得银子,一天不到就全给你折腾没了。”

    陆璟巴着徐惠然的肩膀探头看:“一个月,不用一个月,我就给娘子把这个钱匣子全装满,好不好。”

    “你说的。”徐惠然转头脸。

    脸挨得太近,她的唇就跟花瓣一般,从陆璟的脸上拂过。

    “我说的。”陆璟轻轻地说。

    徐惠然感觉到心在跳,口干舌燥,胸脯微微起伏。

    屋外树上的鸟在啼鸣;院子里的鸡在地上找着食,“咕咕”叫着;大黄和大黑“汪汪”冲着外面吼。挠挠爬在窗台上卷起来正睡着,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了头。

    陆璟望着她的眼,清澈如水,那里倒影着他,层层叠叠,望不尽。

    他想把自己印进徐惠然的心里,向前挨了挨,唇与唇碰到了一起,感觉到了微凉。

    徐惠然动不了,嘴里有唾液生出,咽了下去。

    陆璟的眼底带笑,春意浓浓。

    徐惠然的脸红了,眼帘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扫在陆璟的脸上,痒痒的,痒得让他必须有什么行动……

    陆璟的舌尖探进,一只手托住徐惠然的头,另一只手从衣襟里侵了进去。

    徐惠然一片空白,全身都在燃烧,要把她烧毁,趁着空隙,轻轻地唤了声:“相公……”

    “嗯。”唇舌的纠缠让他不想说话,那只手正大力捏揉,掌中的奇异感觉让他要沸腾。

    徐惠然娇软地瘫倒在炕上。

    陆璟托住她,又给拉回,向自己按了过来。他要,不停地要……

    福顺进了院子喊:“老爷,老爷,涂师爷让问,说是王府的来买米面,怎么卖?”

    陆璟停了停,想继续。

    徐惠然垂下头,轻轻推了推陆璟。

    陆璟不耐烦地冲外面喊:“跟涂师爷说,按说好的办就成,这事不用再问。”

    福顺答应了声,往外走。

    陆璟又挨了过去,继续。

    蚕姐喊了声:“五奶奶,郭大奶奶带着奶奶们来了。”

    徐惠然抬起手挡住陆璟的脸:“知道了,我这就来。”瞪着陆璟:“好了,我得去见客。”要把陆璟的手拿出来。

    “这么些事还要来找你。”陆璟的手在徐惠然的衣服里动。

    徐惠然扭了扭身体:“拿出来了。”又推推陆璟。

    陆璟狠狠捏揉了两把,才把手拿出来:“我去看看吧,涂师爷那点胆回头别坏了我的事。”

    徐惠然把衫子的袖子拉了拉,站起来,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给陆璟揉得都皱了,喊了声:“蚕姐,帮我拿件衣服来。”

    蚕姐在外面答应声走了进来。

    陆璟伸过去的手只能缩回来。

    徐惠然抿着嘴笑,在妆台那坐下来,打开了妆奁盒,用篦子抿着鬓角,再在鬏髻上插上一套镶着通草花的银簪子。

    “你故意的。”陆璟趁着蚕姐进隔间开箱子拿衣服,凑到徐惠然耳边低低说了声。

    徐惠然眼角斜了斜:“光天白日的,给人瞧到了多不好。”

    “那好,等晚上。”陆璟瞧着徐惠然笑,“好不好?我有点等不及。”

    徐惠然低着头不说话,面上才退了点的红晕又升了上来,耳垂给窗棱里透来的阳光一照,鲜红欲滴就跟血珀一般耀眼,耳里插着的金丁香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陆璟瞧着心动,嘴张开想含住。

    “五奶奶,穿这件衫子和裙子还行?这个季节,这里的天下午是夏天,到了夜里就跟秋天一样。”蚕姐拿着衫裙走了过来,低着头,摆弄手里裙子的褶子,“郭大奶奶好像要让五奶奶又上街去。我得把夜里要加的夹衣也带上。”

    陆璟俯过去的身抬了起来,无奈地转过身往窗那跺步:“蚕姐,老爷也要出门,你去把老爷出门的衣服也拿来吧。”

    蚕姐抬起头看着陆璟:“老爷,你身上的圆领袍没补子,你要穿有补子的出去吗?你不是说这几日常在外面跑,穿那个要是坏了还要花五奶奶的银子置办新的。”

    陆璟用手掸了掸身上的素服:“这件脏了,就不能给老爷拿件干净的。”

    “那个洗了没干呢。”蚕姐指着院子里,“昨天五奶奶让洗的。”

    徐惠然头低着,用手捂着嘴笑,等笑停了:“我来吧,要不换那身缘以青罗的深色蓝罗袍,也让怀来的人见识见识状元的样。”

    陆璟看了眼徐惠然:“不用了,就这个吧,风尘仆仆的倒更适合。”抬腿走出了屋。

    蚕姐望着陆璟:“老爷怎么了?”

    “没事。”徐惠然看着蚕姐。

    “五奶奶,你笑什么?”蚕姐不明白,歪着头。

    “真没事。”徐惠然从蚕姐手里拿过衫子和裙子,换上,“你和阿福真是一对。”

    “阿福也这么说。我也觉得,阿福那样笨,就是要配我这样的人才成,不然他很可能就给人欺负了。”

    徐惠然咬着嘴唇不让笑出来。

    换好衣服,就去见已经给请到正屋的郭大奶奶几个人。

    涂大奶奶站在人群里紧张地看着徐惠然。拿出银子来,总是不放心。不拿出来也怕得罪了陆璟。涂大奶奶悄悄问了涂师爷,银子还能收回来,是不是真有利钱。

    涂师爷说了句:“你就当做了善事吧。”

    涂大奶奶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一个人不敢来找徐惠然问,便找了郭大奶奶,露了点意思。郭大奶奶一琢磨也是,就把奶奶们召集起来。徐惠然也是出了银子,出得还最多,看好徐惠然,银子到时也好有个能要钱的主。

    奶奶们便来了。

    只是见到了徐惠然,郭大奶奶不好直接说,只能说:“五奶奶,我听我们当家的说,如今施粥的人手不够,我便想不如我们去帮忙。”

    “这是好事。那便去了。”徐惠然让蚕姐把帷帽拿了出来,她到底没生孩子不比几个生了孩子的奶奶们自由。

    女人生了孩子,似乎不再是新鲜的花,没人会看,抛头露面也没什么。

    怀来这的民风比吴泽县还要闭塞些,可又挨着瓦剌,女子既不能不出门,也不能那么明着走街上,眼罩、帷帽是妇人家不论生不生孩子,只要不是上了年纪都戴着。

    奶奶们,除了郭大奶奶,年轻些的都戴着帷帽,一起上了街,也是道风景。

    郭大奶奶领头到了施粥的地方。

    那里排了很长的队,许多家富户也让仆妇来领粥,有的是贪便宜,有的就是怕拿出来的银子最后连本都没有。能弥补一分损失就弥补一分。

    “你们这几个,还要领吗?不给了,不给了。”郭大奶奶冲着认得是哪家的男女仆妇喊。

    奶奶们也跟着喊。这些粮食可是她们的银子买来的。

    看到奶奶们的气势,那几个退到一边。

    “是得我们来看着,不然什么人都占便宜。”就算最后要不回来银子,要回来些粮食也成。

    徐惠然轻轻咬了咬牙,这些粮食,出银子最多的可是她。要是陆璟拿不回来银子,夜里就别想了。

    怀王府里的几个大太监领着小太监来了,瞧了眼粥看不上:“拿些米面回去吧,这些东西殿下和娘娘们怎么能吃?”

    奶奶们听着,不敢硬顶,只能含糊着:“这里只有粥,去那边。”指着米铺子那里。

    涂大奶奶心里不乐意,那可是涂师爷管着。可又不敢拦,怀王府的人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敢得罪的。

    怀王府的几个大太监往米铺走。

    奶奶们,尤其是涂大奶奶不放心,跟在后面。

    郭大奶奶问徐惠然:“你不去看看?”眼睛却往跟在一边的杜阿福瞅,有这么个铁塔站在边上,心里踏实多了。

    “去瞧瞧。”徐惠然猜着陆璟也在那。

    怀王府的大太监到了米铺:“送些米面到王府。”

    “送多少?”临时充当伙计的书吏问。

    “来个二十石吧。”大太监随口就说。这已经是惯例,王府那是多大的脸面。

    “我们这不论石卖。”书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论石卖,你们论什么?”

    “粒。”

    “粒?那是多少?”大太监瞪大了眼睛,从没听说过论“粒”卖的。

    “这个。”书吏用手指捻起了一粒米来。心里吸了口气,老公祖真黑心,米论粒来卖。

    大太监盯着那粒米:“这一粒,多少?”

    书吏伸出了一根指头。他实在说不出来。

    “不会一个铜子吧?哈哈……”大太监大笑了起来。

    “不是,一粒米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们想钱想疯了吧?”大太监手一挥,“这不是摆明了要坑王府,把这些人拿下来。”

    小太监冲了上来。

    米铺里,呼拉涌出来一帮衙役护在前面。

    陆璟慢慢踱了出来:“怎么叫想钱想疯了,告诉你,这是救济城里百姓的活命粮,一粒米那就是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莫说一两银子,就是一百两也值。”

    徐惠然听着,这个黑心的,要把怀王榨干才肯。

    大太监瞪着面前的衙役,知道动手占不了便宜,指着陆璟:“姓陆的,你等着瞧。我们怀王可是万岁爷爷的叔叔。”

    “是堂叔叔。”陆璟笑。

    “行,你等着。”大太监领着小太监回了怀王府。

    怀王听到,气得全身的肉都在颤:“你说姓陆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呀,长史,你让常千户带人去把米拿出来,那可是王府里的米,居然要一两银子一粒,他可真不知道他是谁了。”

    长史低着头:“殿下,常千户那些现在不在城里。”

    “去哪了?”怀王问。

    “城墙上。”

    “那去叫下来呀。”

    “上不去城,陆璟派了人在那把守,说怕奸细混上去。”

    怀王的嘴张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当时会答应?”

    “不是拿了陆璟的借条,想着不就把护兵借他用用,还能怎么样。到时,他拿不出银子,咱们就能到陛下那告他个借势欺压宗室。”

    “现在他是真的在欺压,我们拿他没办法了?”怀王坐在那里喘气,“你们都去,都去,不信粮食抢不回来。”

    长史摇着头:“殿下,如今抢粮就成了与民争粮了。”

    “不管,一定要抢回来。”怀王叫着。

    怀王府里的太监、男仆、粗使妇人,瞧着这些人,怀王觉得不够,让幕僚、账房、娘娘们那的宫女一起去抢,不信上千的人还抢不回来粮。

    这些人才一出怀王府,就有陆璟安排在这盯着的人跑去告诉了陆璟。

    陆璟对冯典史说了句:“知道怎么办了吧?”

    “老公祖放心,不就是把铺子关了,守好。让他们抢不到回去就成。”冯典史笑着,“这一套,不用老公祖说,怀来的人都知道。怀王府的人出来,东西全得藏好。”

    “好。”

    陆璟挺满意,特意爬到了米铺的屋顶上待着,好看清下面的情况。

    福顺跟在边上:“老爷,这个地方,要是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陆璟没理,看着怀来城的街上立刻没了一个人,所有的铺子、人家全关了门。徐惠然和奶奶们也全给杜阿福护送着回了县衙。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怀王府的人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骑马的,走路的,坐车的,虽说看着挺气势汹汹,可走起来却是松松散散,全无章法。

    “这哪像去抢东西,这根本像十五看花灯。”陆璟摇了摇头。

    对于宫女来说,这确实是像逛花灯,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从王府出来,能不激动。眼睛不停往两边看,可惜街面上没有一个人,门全关着。

    打头的男仆杂役和太监挨个敲铺子的门,没一家开的。

    到了米铺这,前面来过的大太监指着米铺的门:“给我砸,把咱们的粮拿回去。”

    男仆和几个小太监上来砸门。

    躲在对面屋顶的几个徭役,对着砸门的就打了几弹弓。

    “哎哟,对面屋顶上有人。”挨了打的大太监摸着后脑指着对面屋顶,“去给我捉了来。”

    几个男仆和小太监就追了去。

    对面屋顶的衙役撒腿就跑。

    “再砸。”

    这才一砸,又有石子打过来。

    四下瞧了瞧,好像在那边的胡同口露了露脸,又有人去追。

    这么几下,这里能砸门的壮劳力越来越少,剩下的想着弹弓,更没人上去砸门,抢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追人的跑得腿要断了,都没有抓到一个。

    账房趁机跟长史说:“散了吧。”

    “回去吧。”怀王府的一千多号人回去了。

    第二天,长史来找陆璟了:“陆县令,这样不好了吧。”

    “我也是没有法子。你不看城里的事越来越多?邻县的百姓都往这跑。总不能不放进城,都是陛下的百姓。哦,王府里的人来领粥是不要银子的。”陆璟笑着。

    王府的粮食在减少,下等的太监、男仆和老妈子已经来领粥。可上等的还要脸面,仗着府里还有粮。

    再捱了两天,怀王说,这些粮只能给怀王、娘娘们、世子、郡主吃。

    这么着,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就觉得得让怀王答应陆璟的条件,总不能自己也跟那些叫花子一样拿个碗去要碗粥喝。

    这些人便开始说王府没吃的,让怀王、娘娘饿肚子。

    饿了半天,怀王就受不了:“他总不能饿死我吧?”

    长史叹了口气:“王爷,我看他就是冲那个借条来的。不如咱们用借条换粮吧。这笔账以后算,陛下可是快来了,还怕他个陆璟。”

    怀王咬着牙,不想答应。肚子里一阵骨碌叫,只觉得肉抽得疼:“好,他要什么就先答应下来,回头,我要去陛下那告御状。一个个小小的县令,不信斗不过他。”

    长史拿着借条去找陆璟。

    陆璟收了借条:“这银子呢抵了些,不过还是一粒米一两银子。这没办法。”

    长史瞪着陆璟:“你够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