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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房门被用力关上,门外响起官兵的呼喊声、追逐声。
金小楼愣怔怔的站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声音远去,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房门趁机逃出,离开山记前,还不忘将近来赚得的银钱都给带上了。
回到鹿儿巷时,刚到寅时。
桂枝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金小楼,才松了一口气,待得知金小楼竟是悄悄去了一趟山记,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赶紧端来热茶,让金小楼喝了两口,去去寒气。
桂枝有许多话想问,只是眼下只怕再耽搁片刻,天就要亮了,看小楼的模样又累得够呛,连忙解衣一道儿睡了,有什么明日再说不迟。
第二日一早,金小楼便起床钻进了厨房里。
敲开蛋壳,打散了蛋液,又和了面粉,待锅里热油滚了,起碗把蛋糊糊倒进去,旋一圈蛋皮便脆了。
撒上碧绿的葱花和黑芝麻,烤蛋的酥味混合着过了热气的葱香,将沉沉睡着的人皆引了起来。
蛋饼端上桌,五个大人加上一个小不点,眨眼的功夫便吃得干干净净。
歇息了片刻,金小楼从怀里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周书礼:“这钱你带去村子里,交给孙伯伯,让他们暂时不用向山记送货了。”
金小楼虽被保释了出来,可并未洗脱嫌疑,因此出不了信宁城,这一百两银子不过是为了安村民们的心。
山记被封,一时间无法收货,若不拿些银钱抵在那里,只怕村子里人心动荡。
接着金小楼又拿出了三十两,分给桂枝她们一人十两,扬声道:“我出银子,你们趁着山记关门,痛痛快快的玩上几日。”
绿筠将银子一推,并不接过,神色焦急:“掌柜的,我们哪里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眼下山记正渡难关,你叫我们自个儿去玩……”
说着一下别过了脸:“反正,我是没这个心思!”
况如月跟着道:“绿筠说得没错,无论多少我们总得帮点忙才是。”
金小楼笑了:“谁说你们去玩就没有帮忙了?”
见三人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接着道:“你们拿上银子,去信宁城里的各个饭馆,酒家,茶楼里一边玩,一边帮山记的忙。”
金小楼细细想过了高琅的话。
凶手若是如意的仇人,那要杀掉如意简单得多,根本不必弄这么多花样,因此他如此做的目的全是为了冤枉自己。
凶手要么只是冲自己而来,那便只有金家人拥有动机;要么就是想让山记关门,信宁城里眼红山记生意的其他店家可不少,为了钱财枉顾性命的,只怕也大有人在。
“你们进店里,仔细看每一个伙计,包括店里的掌柜,若是见到行走起来,似乎是脚上有伤的,立马告诉我。”
金小楼自己也抱着麟儿,揣上银子,好吃好喝的寻起人来。
她第一个去的便是秋月酒家,只因山记开业之前,秋月是信宁城里数一数二的,山记开业之后,也是秋月第一家照着山记有样学样。
凭此看来秋月该是最眼红山记的才对。
只是在秋月泡了三泡茶,将店里的伙计来来回回看了个遍,也没见到任何腿脚不便的。
……
如此一连三日,金小楼她们四人几乎把信宁的酒家茶肆皆去了个来回,每家的特色菜尝了个遍,吃是吃得高兴了,找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日快到晌午,金小楼抱着麟儿去了稍远一些的景芝斋茶肆,景芝斋位处一条小巷的转角处,左右两边都是胭脂铺,对面有家赌坊,生意并不兴旺。
金小楼进去找了个视野宽阔的位置坐着,叫了一盏碧螺春,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店里的伙计。
这是最后一家了,金小楼有些担忧,若那凶手运气就是这般好,偏偏没有踩到木刺,脚板未受伤,可要怎么找好。
正绞尽脑汁的思忖着还可以从哪些地方入手,便见一个搭着白帕的小厮靠了过来,打个千儿,冲她道:“姑娘,楼上雅阁贵客有请。”
金小楼放下茶盏,抱住踉跄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麟儿,疑惑道:“贵客?什么人要见我?”
小厮如实禀道:“知县府少夫人,说是与姑娘好久不见,想与您叙叙旧。”
金小楼冷冷一笑:“别了,我与那贵人并无旧可叙,你去回了她吧。”
说罢,就自顾自的端起茶来喝。
那小厮却不走,踌躇着又道:“姑娘还是走一趟吧,我一个下人,这事……没法交差。”
话说着脸已通红,窘迫慌张的模样看得金小楼有些心软。
在这里可不讲什么道理,自己不去虽与这小厮毫不相干,但只要贵客不顺意,那这小厮轻则月钱没有,重则丢了活做。
遂点头,抱起麟儿冲小厮道:“带路罢。”
小厮忙感激的躬了躬身,带着金小楼往二楼雅阁里走。
掀开帘子,阁子里坐着一位穿水红色袄裙的女子,鬓发间珠翠光华,正是金小桃。
金小桃是来这儿见郎中的。
她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却迟迟没有身孕,若是将郎中叫去府里,怕被人晓得说闲话,于是花银子请了信宁城里的妇科圣手来这儿人少僻静的地方看诊。
郎中刚看完开了方子交给金小桃身旁的纯珠,金小桃一扭头,便瞥见了楼下坐着的金小楼。
令金小桃刺眼的是金小楼怀里那个雪白可爱的孩子。
若自己迟迟生不出孩子……若金小楼日后带着孩子回来分和广坤的家产……
即便现下和广坤不记得了,可那孩子身上总归是流着他的血,始终……是个祸患。
金小桃施施然一笑,忽然开口,冲刚进门的金小楼道:“金小楼,你可羡慕我?”
不待金小楼答话,金小桃已微抬下巴,说了起来:“我们金家的三个姐妹可真是同血不同命,往日在家里金小凤最受宠爱,你最受委屈,我是中间最不起眼的那个。可如今,金小凤生不如死,你也不过如此,只有我不仅嫁进了知县府,还给和广坤谋得了个好前程。”
金小桃一字一字道:“我往后的尊贵,可是你想也不敢想的。”
话音里无不带着满满的得意,和对金小楼的蔑视。
“哦。”金小楼淡淡出声,“你若是特意将我叫上来炫耀的,那此刻也炫耀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罢,转身便要走。
“站住!”金小桃没曾想金小楼竟如此的不在意,一下站了起来,“金小楼,你别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你可知道那黄公子是谁?和广坤往后跟着他做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着,又泠泠笑了起来:“说起来,你也与和广坤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还颇有手段的生了这个孩子,只可惜,你对他来说就是一夜快活,快活完起身便忘得一干二净。有了孩子又怎样,最后嫁给他的还不是我。”
金小楼回过头来,扬起嘴角摆了个笑脸:“姐姐聪慧过人,我自是比不了的,至于麟儿呢,与和广坤没有任何关系,你大可放心。”
“不过,我还得劝姐姐一句。”金小楼缓缓到,“金香的计略远在姐姐之上,可机关算尽,逃不过一个天命。”
金小楼是亲眼见着金香死于非命,千算万算又怎样呢,以为傍着了太子,便有锦绣富贵,却不知越是显赫尊贵之中,越是暗藏凶险。
金小桃嗤之以鼻,她不相信金小楼不羡慕自己,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还将金香给扯了出来,果然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金小桃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说心中的盘算:“若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将麟儿抱养过来,你是麟儿的母亲,想必是一心为儿子着想。”
“可你不过是个农女,如今又做起了生意,身份低微至极。将来你儿子长大一样的抬不起头来做人,只有跟了我,换个门第,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金小桃如意算盘打得响,不管金麟儿是不是和广坤的种,落在金小楼手里时不时担心她抱着儿子出现闹上一出,不如过继抱回府中养在自己膝下,不论以后是死是活,总归是眼皮子底下的,名义上也成了自己的儿子,任她金小楼再怎样也翻不出来花儿了。
哪知金小楼一双眼睛只顾着往半开的窗外看,根本没听金小桃说话。
金小桃清楚,这金麟儿是金小楼最后的一个筹码了,肯定不是这么容易便能要过来的,还欲再说,却见金小楼抱着麟儿一个转身,眨眼便奔了出去。
雅阁的窗户刚好对着茶肆对面的赌坊,金小楼在听见金小桃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时,眼睛便看向了外面,这一看,正好看见宋如意的哥哥宋一桃黑着一张脸,从那赌坊里出来。
金小楼想也不想,赶紧远远的跟了上去。
拐进了小巷子,穿了好几条街,便见那宋一桃蹑手蹑脚的向一株大树后靠去。
金小楼忙抱着麟儿蹲下身假装捡东西,微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树后,只见一个穿灰蓝布衣的壮硕男子一把将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塞进了宋一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