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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正中杜晁烊的下怀,他看了一眼侍卫,郑重其事地道:“多加小心。”
侍卫严肃地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佩剑一步一步走向木床……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叶安歌也没了办法,拉着沈芷芙起身站到一边,只能默想男子自求多福了。
侍卫掀开床单,躬身弯腰向床底看去,还将手中的佩剑向床底刺了几下,证明床底下空荡荡一片,道:“将军,床底没人。”
杜晁烊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怎么会没人?
就连叶安歌和沈芷芙也被惊到了,床底没人?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弯绕,但叶安歌迅速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床底也查了,杜将军还想搜查哪里?若是搜查够了,还请你们离开,我们想休息了。”
叶安歌这一番话狠狠驳了杜晁烊的面子,他的脸色黑沉,乌云笼罩,他身为丞相之子,又是守城军的小头领,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客客气气地敬着,她一个小女子居然三番两次让他下不来台,真是奇耻大辱。
杜晁烊生气不已,只可惜他们已经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的确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他也的确没有理由再留下,于是狠狠瞪着叶安歌,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就要离开。
神秘女子见状,笑呵呵地招呼道:“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杜将军和诸位用了午膳再走吧。”
这是出来打圆场了,叶安歌没有吭声,她明白女子是客栈的负责人,得罪守城军于她而言并没有好处,还是得哄着杜晁烊一干人才行。
女子轻柔的话语缓和了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杜晁烊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高傲地道:“多谢老板娘好意,只是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杜晁烊大手一挥,侍卫们又一窝蜂地退出了房间。
客栈老板娘目送杜晁烊他们走出客栈,并无返回的迹象,这才转过身,对着叶安歌和沈芷芙微微一笑,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两位姑娘先休息吧,午膳待会儿我让人送到房间里来。”
女子做事圆滑,滴水不漏,叶安歌心中暗暗佩服,笑道:“有劳老板娘了。”
等女子离开房间,叶安歌才缓缓道:“人都走了,出来吧。”
男子从床底缓缓爬出,满身血污,按道理讲,那名侍卫不可能没发现他,叶安歌眸子一凝,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曾经帮过他,这次算是他还我的人情。”男子知道叶安歌说的是刚才那名侍卫明明发现他却隐瞒不报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名侍卫主动跳出来说要搜查,不过方才还真是惊险,若是杜晁烊再多一分疑虑,亲自查看,事情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解决,只能说他运气不错。
“官差们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赶走了杜晁烊等人,叶安歌再次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他今天给她惹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男子站在窗边,低眼一望就能看见街道上来来往往巡逻的官差,他现在身受重伤,若是现在出去,只怕没走五步就会被抓起来,他除了躲在客栈里,哪里也去不了,只是,他还有要事去做,怎么能止步于此?
想着要办的事,男子不免有些焦急,只是这样一来愈发牵动了伤势,胸口气血翻涌,喉咙间猛地涌上一股血腥味,他连忙运功强行压了下去,脚下踉跄了几步,还好及时扶住了窗沿,这才稳住了身形,眼前白茫茫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够视物。
叶安歌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目光一沉,道:“你失血过多,还是赶紧找家医馆止血治疗吧。”
叶安歌不愿意招惹是非,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让她看着一人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死去,她却也做不到,该说的话她都说了,何去何从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不如你和我做笔交易如何?”男子并没有顺着叶安歌的话往下说,反而提出了这样一句,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叶安歌,光芒闪动:他如今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纵然身怀绝世武功也施展不出半分,若是仓皇跑到大街上,不出半刻钟,便会被巡逻的士兵抓住。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抓住!
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高大的身体摇摇欲坠,叶安歌看着他如此倔犟固执的模样,眼前竟是浮现出了慕容焕的样子,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什么交易?”
“你帮我做一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需要的时候,我便会来帮你。”男子虚弱地说着,声音有气无力,但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坚决。
“可惜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叶安歌淡淡说着,算是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男子一听这话,心中难免有些焦急,道:“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我看你们绝不是来游玩这么简单吧,在南胄,我比你想象的有用得多,只要你开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会有二话。”
男子坚定的眸光悠悠闪烁,叶安歌知道他定是那重信守诺之人,从他携带的玉佩也能猜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可他这般高傲,实在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叶安歌戏谑道:“若是有一天,我想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男子一怔,眸中先是有怒色腾起,而后又一点一点归于平静,盯着叶安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给,只要你说一声,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只是你必须先帮我的忙。”
嚯,连命都可以给她,看来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要不是走投无路只怕也不会相求于一个陌生人,叶安歌眨眨眼睛,道:“放心吧,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不过你欠我的人情我记下了,说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这么说是答应了?
男子目中掠过一丝欣喜,大手放开窗沿,背靠着坚硬的墙壁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握在手里,而后缓缓脱下左脚的靴子,用小刀一点一点把靴底划开,从里面扣出一封书信来。
藏得可真够严实的,居然将书信藏在了靴底,哪怕他落到了侍卫们的手里,只怕谁也想不到他会把东西藏在这里吧,他想得也真是周全,叶安歌看着他这一番动作,总觉得接下来的事不会简单。
那封信被男子藏得好好的,一丝血污也没有,男子又拿出那块玉佩,连着书信一起交给了叶安歌,慎之又慎地嘱咐道:“把这两样东西,送到柱国府,交给柱国公或者是他的儿子,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们。”
柱国公和他的儿子?那不就是沈芷芙的外公和舅舅吗?
叶安歌接过书信和玉佩,问道:“就这么简单?不需要我帮你带什么话吗?”
男子靠着墙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轻松,道:“他们看见书信和玉佩,自然明白一切,不必多说。”
在来南胄之前,叶安歌大致听楚博衍说过南胄的朝臣,柱国公顾建宏与其子顾清舟是颇受南胄皇帝器重的朝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与丞相杜启辉分庭抗礼,这也是之前他们想着先去柱国府的原因之一。
楚博衍生母与良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他们初来乍到,定然是没办法进宫面见良妃的,先去柱国府探探消息也不错,叶安歌心中怅然,没想法兜了这么大一圈,他们又绕回了原地。
“好,我替你走这一趟。”叶安歌应允道。
“安姐姐……”沈芷芙却是拉了拉叶安歌的袖子,有些不放心,虽说柱国府是她母亲的家,他们原本也打算去柱国府,可如今扯上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她有些不安。
“没事的,不要担心。”叶安歌微笑着安抚沈芷芙,虽然她们并不知道男子的真实身份,可她们与他并无新仇也无旧怨,甚至还三番两次地帮了他,他应该不会害她们才是。
说不定这一去,会有意外的的收获呢……
叶安歌三人一路低调而行,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觉,来到柱国府的门前,轻轻扣响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下人探头出来,问道:“你们找什么人?”
沈芷芙上前一步,道:“烦请通报柱国公,就说他的孙女沈芷芙到了。”
“请几位稍等。”下人并不曾见过沈芷芙,自然认不出来,只是留下这样一句便又合上了门进府通报去了。
这次约莫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一名老者从门里走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沈芷芙面前,笑道:“小小姐,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沈芷芙看着眼前的老者,不禁有些动容,轻轻唤了一声:“兴叔,好久不见。”
眼前的老者便是跟在柱国公身边的兴叔,在沈芷芙三岁的时候还曾经抱过她呢,只可惜后来她便一直没有机会来南胄,现在见到兴叔难免有些感怀。
兴叔见沈芷芙还记得他,笑得更加开心,上下打量着沈芷芙,道:“小小姐现在和小姐是越来越像了,出落得这般水灵,和小姐一样的美丽,一样的玲珑剔透,小小姐快些随我进来,老爷已经等不及要见到小小姐了。”
一行人跟着兴叔弯弯绕绕地走过了几个院子之后,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兴叔解释道:“小小姐,已经到了,这便是老爷的院子了。”
叶安歌四处张望了一眼,只见这院子虽然偏僻,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安静舒适,想来是因着柱国公上了年纪,这才专门开辟出这样一间清静的院子吧。
沈芷芙三人在兴叔的带领下进了门,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头发已经花白,精神却矍铄的柱国公顾建宏。
兴叔笑着道:“老爷,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是芷芙丫头来了吗?”柱国公一听,连忙望向门口。
沈芷芙赶紧上前见礼,恭声道:“孙女沈芷芙见过外公,外公身体可好?”
顾建宏坐在位置上细细打量着沈芷芙,越看越觉得她简直就是和顾清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里一派柔和的光芒,笑着招手道:“好好好,一切都好,芙儿快过来让外公好好看看。”
沈芷芙赶紧走上前去,轻声道:“外公,这些年芙儿可想念您了,如今见到你竟然还觉得有些像梦呢。”
顾建宏呵呵笑了几声,爱怜地摸了摸沈芷芙的头发,语重心长地道:“好孩子,外公又何曾不想念你呢,只可惜你娘亲走得早,只留下你一个,这些年你受苦了……”
沈芷芙鼻头一酸,轻声道:“芙儿不是还有外公吗?芙儿不苦。”
顾建宏眼里含了泪水,道:“好,好,好……若是你娘在天之灵看见你如此懂事聪慧,定然欣慰不已。”
兴叔见此,忙走上前来,道:“老爷,大好的日子,小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怎么流泪了,可别把小小姐吓到了。”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的,呵呵。”顾建宏收了眼里闪烁的泪花,又道:“芙儿,看你这般模样,忠义侯府倒是将你养得很好,只是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有谁欺负了你,你便来南胄找外公,外公虽然一把年纪老骨头了,但替你教训几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顾建宏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林雨泽的身上,他和沈芷芙之间的眉来眼去小互动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林雨泽知道柱国公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对着沈芷芙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
沈芷芙心里盛满了甜蜜蜜的感动,笑嘻嘻地道:“外公可不老,芙儿看着外公就像还不到四十岁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