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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没有多做逗留,只许楚在家中同爹爹常通信的暗格留下纸条,便同萧清朗一行匆匆离开了。
再回到衙门州府中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内衙早已人声寂寥,仅有的几个粗使仆人跟丫鬟也早已歇下。也亏得厨娘得了吩咐,整日在锅里温着热水,才是的一行人能简单清洗一下,洗去一身疲惫。
夜深露重,许楚泡在热气腾腾的澡盆中,长出了一口浊气。片刻之后,沐浴而出的她,换了干净舒适的衣裳,在萧明珠几人还未收拾齐之前转生往厨房而去。因着云州城州衙后衙修建的并不算庞大,且曾经她见过送膳的厨娘离开昭华院时候,是往东面而行。加之官家尤其修缮做皇族贵人出行暂住之地的后衙,定然会寻风水先生看宅子,而古人多崇尚民以食为天,越是富贵人家越会将厨房放置于东方,所谓东厨。以此,她不难猜测此处厨房位置。
此时厨房中早已歇了明火,没有烟气缭绕,也没有厨娘忙碌,只有一盏并不算明亮的烛台,还有两口烧着热水热气腾腾的大锅。
“姑娘这是需要什么?您吩咐一声就是了,何须亲自来厨房这污秽的地方。”烧火的厨娘见许楚迈步而来,急忙起身恭敬说道。只是那眼中,既有忐忑却也有几分并不明显的惧怕。
外面传言,这许姑娘身带鬼火,是幽冥阴司的判官转世,命硬的很。不仅能断案,还会解剖尸体......
许楚早已熟悉了这种目光,遂并不在意,只轻轻点头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
昏暗之中,那厨娘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显然是突然想到外人所说的许姑娘有一双厉眼,担心自己刚刚的神情惹恼了她。不过见她并未有异样,才悄悄退了两步,“之前姑娘准备的东西,奴婢还保存着,姑娘可是要用?”
她口中的东西,是许楚之前准备熬制三神汤特地用淘米水侵泡的苍术。只是后来验尸极为顺利,而且萧清朗也未有什么不适难忍,遂她也就没再浪费时间熬制。
许楚将苍术焙干,又把白术跟甘草制干碾成细末,最后寻了细盐稍稍放了一些。待到这些准备好后,才寻了几个干净的碗用白汤各冲开二两。
就在她寻了木盘打算将三神汤端出去时,就见魏广手中攥着一张薄纸进来。显然,魏广瞧见许楚时候,也有些吃惊,随后笑道:“许姑娘也在?”
“魏大哥是来给王爷取膳食的?”
“哦,不是,膳食王爷已经吩咐人去饕餮楼取了。这是王爷自古书上翻找到的驱邪汤,他让我到厨房寻厨娘准备一些。”说着,魏广就瞄了一眼许楚手上味道有些古怪的东西。他虽然不懂医术,可多少也是有点眼力劲的,心理略微猜测大概就猜出许楚为何而来。
“没想到许姑娘跟王爷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果然郡主说的没错,您跟王爷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只是一句话,落在许楚耳中却听出了些意味深长的打趣,让她面上不由倏然滚烫起来。
暖气氤氲,许楚怔了怔,瞟了一眼魏广,见他神情没有什么特别,心道怕是自个多心了。所以只管闪过那句打趣的话,同魏广一起往邵华院而去。
待快要行至韶华院时候,二人就见绰约稀疏的灯影之后,有一挺拔身影迎风而站。夜色朦胧,那人锦袖随风而动,身后所披的披风却换作了月白色,让他凭空多了几分温润暖意。
萧清朗瞧见二人走近,不着痕迹的睇了一眼同许楚有说有笑的魏广,只看的魏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后错了几步。
月色如水,萧清朗不紧不慢的上前,从容优雅又似是寻常的接过许楚手中托盘,旋即说道:“各处调来的卷宗已经送过来了,稍后吃过晚膳,再行细查。”
梳洗过的许楚,整个人没施粉黛,身上也未曾佩戴朱鹮玉佩,只一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样子,却没得让萧清朗心头微动。他想起之前她验看腐尸跟白骨时候,相比于现在的清秀模样,谁能想得到如此佳人擅长的居然不是琴棋书画也不是绣工女工呢?
许楚抿抿嘴,紧跟着萧清朗往院中而走,想了想还是说道:“王爷,我刚刚仔细想过,剔骨的凶手若真是刽子手出身,那他早年间绝非是跟着师傅学的刀功,而是本身就是屠户。”
大周朝并未有过几个被判凌迟这种极刑的人,若是凶手真有剔骨的高超技术,定然有别的渠道练刀功。
萧清朗轻蹙眉头,听着许楚的推理点头道:“年三十五至四十,屠户且有过刽子手经历,性情偏激睚眦必报,若是这样那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风乍起,惊了满园寂寥,也让说话的两人声音越发飘渺。魏广早就借着月色遁走,端是王爷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就足以让他脚下踉跄,又怎敢再做打扰?
至于萧明珠,也只填补了几块点心,随后回屋休息了。整日奔波,她早就有些疲累,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内衙,她自然不会跟床榻过不去。
韶华院中,此时早已有一二值夜下人忙着将灯火点燃,走廊抄手俱是灯火通明,透着雕花栋梁,依稀能辨别清园中斑驳草木。
许楚微微侧目看向萧清朗,却见他似是刚刚沐浴过,发端还有些湿漉漉,染得月白色泛着流光的披风都有些荫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脸色不由红了几分,目光游弋最后才定定落下萧清朗手上的托盘中。
“这三神汤有辟邪驱晦之用,若是明珠不来了,少不得要得让人送过去......”
“稍后我让魏广跑一趟,你且先进宜善堂歇息片刻。”
许楚见他有所安排,也就不再多言。一时之间,就好似整个院落只有他们二人似的。
用膳时候,萧清朗依旧只是淡淡吃了几口,余下的都被吞进了许楚腹中。需得知道,验尸是个体力活,且还很费脑筋,加之几日奔波她早已饥肠辘辘。眼下有难得的饕餮美味,不吃才是对不住自个呢。
用过膳食之后,萧清朗才将之前柳林村冤案中逃脱的匪徒卷宗跟画影图形递给许楚,沉声道:“沈铁,案发被通缉之时年十八,身高五尺四寸......”
当年之事距今已有二十年之久,如此他到真符合许楚的推测。可是既然能这么多年隐藏身份,且还能逃过靖安王侍卫跟暗卫的追捕,可见他就绝非只是用着一个虚假身份。
而伙计顺子,只怕也不过是他暂时落脚的身份之一。
俩人几乎一夜未歇,跟两摞半人高的卷宗奋战整宿。待到天渐渐亮了,二人才从中寻到些疑似卷宗。
大海捞针般的找寻,从锦州到云州一带,刀功较好且做过刽子手的老少大概四十人之多。抛去条件不符合许楚推测的,也还余六人。
这厢俩人正研究着卷宗呢,那厢被萧明珠称作花孔雀的花无病就带了早膳上门了。只是一听说许楚竟然带了萧明珠去验尸,他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王爷,您可莫怪我说话难听。明珠素来单纯,不是人间险恶,更没有接触过污秽之地,如今被人莫名其妙的拉进那么诡异骇人的客栈,还涉及了耸人听闻的案件,这事儿若说是意外,怕是有些牵强吧。”花无病难得的严肃了许多,看着许楚眼神不善道,“况且王爷处境特殊,许姑娘的出现又太过突兀,难免不惹人怀疑......”
花无病说的刺耳,但却并未让许楚真的争辩什么。左右她只是查案罢了,余下的她相信萧清朗自有定论。
“此事勿要再提,许楚是本王亲自从苍岩县请来的,她的身份本王自是不怀疑。”萧清朗轻描淡写开口。有些事,他没必要跟花无病商量,更无需解释。
花无病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萧明珠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踮着脚嚷道:“好你个花孔雀,我才一会儿不在,你就说许姐姐的坏话......”
有了萧明珠突如其来的打断,萧清朗才略微收敛了面上的不悦。
“你个小没良心的,本少爷要不是为着你好,至于触王爷的霉头么。”花无病被萧明珠追打的躲躲闪闪,好不狼狈,“你你......哎呦......”
于是不过几息,刚刚还横眉冷对的花无病,直接夹着尾巴跳着脚跑了。他能怎得,他也很无奈啊,一心为那小白眼狼好,偏生好心没好报......
许楚见俩人打打闹闹好生热闹,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也不知怎得,她跟明珠好似凭空就十分对眼一般,就如明珠维护她似的,她也真心喜欢这位娇俏姑娘。
因着萧明珠跟花无病的一番蹦跳,让许楚跟萧清朗之间因案情而生的凝重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