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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者由于感染有一些发炎,出现低烧状态。我去叫医生开些消炎药来,你在这边守着她,时刻注意她的情况。”护士量了一下体温,将温度计收起来,宽慰道。
陆忱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护士一起去取了一些消炎药回来。
他继续坐在床边,静静地端详这床上的楚凝。抛开了商场的尔虞我诈,也没有了和陈雪然之间的逢场作戏,他竟然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安详。
“阿凝,乖,咱把这药吃了。”陆忱柔声,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扶起楚凝,让她靠在他的怀中。另一只手拿着两片消炎药送到她嘴边。
此刻楚凝还是昏迷的状态,根本就不会自己张嘴吃药。
陆忱只能将那药放进她的嘴里,随后拿着汤匙,小心翼翼的将水沿着她的齿缝缓缓灌进嘴中。好在那药片小小的,在温水的服送中也渐渐地的融化于口中。
喂一个昏迷的人吃药真是一件磨人的事情,忙完这些,陆忱的额头上不觉出了一层汗,些许额前碎发搭在了一起,多了一份不羁。
“吃过药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他将她柔软的身子轻轻放下,又重新将被子给她盖好。抬手试了一下额头温度,热度依旧没有下去。
陆忱蹙眉,站起身来,走到浴室里。
不一会儿,他从浴室里回来,手中多了一条冰凉的毛巾。
他妥帖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将那叠好的毛巾轻轻放在楚凝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之后,陆忱这才回到椅子上,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继续检查着那冗长的视频。
他将其中疑点很大的几张截图直接打包发给了吴晟,让他立刻调查清楚这照片中的金杯面包车的车主是谁,肇事司机是不是车主本人……
吴晟是半点不敢怠慢,收到图片之后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着手调查。
陆忱将监控视频关闭,揉了揉酸疼的额头,这一天实在是折腾。
缓了缓心情,他侧身将楚凝脑袋上的毛巾取下,轻轻地试了试温度,这次倒是降下来一些。
陆忱稍稍松口气,准备起身去洗漱,才发现急急忙忙的,什么都没有准备……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再加上楚凝这幅样子,他没办法就这样离开,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算是洁癖的陆忱也只好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自己动手将折叠床铺好,床单被单什么的都得亲力亲为。
医院的折叠床都是十分简陋的,而且那种薄薄的垫子睡得很是难受。一向对睡眠环境质量要求极高的陆忱,一坐上这折叠床就觉得骨头僵硬。可还不等他适应一下这不舒服的床铺,睡在一旁的楚凝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来。
她的热度依旧不退,而且出现冷热交替的状况,这种身体上的病理反应令楚凝在床上躺的并不安分。
陆忱只得不时的起身帮楚凝盖好被子,她额头的毛巾更是按时不停换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直到夜深人静。好不容易楚凝的热度总算是退了,陆忱也总算是可以歇息一下。
他靠在折叠床,侧眸看了一样楚凝,表情带着些许无可奈何。
抬手将灯光关掉,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也不在意这膈应的床铺,不知不觉之间,沉沉的睡了过去。
*
楚凝觉得自己在一个奇怪的世界中行走,穿梭在火焰与冰霜的两极世界,刀山火海,寒冰千刃。
她的身子无比沉重,半点力气使不上来,而双腿仿佛用铁链子拴着两条重重的铅球,没迈出一步,她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快要倒下。
可尽管她很是难受,但是不管在炽热还是冰冷中,总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或清凉或温热的感觉一直维持她行走的力量。
这里是哪里?她不知道。
她只能一直往前走,不断的拖着沉重的步伐。
而当她看到了一丝亮光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突然而来的亮光让楚凝眉头皱起,她的意识如同拨开厚厚云层的月亮,总算明晰清楚一些。
“你怎么在这?”微微眯着眼睛适应了刺眼的亮光后,从一片黑暗中苏醒的楚凝楚凝睁开朦胧的双眼,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嗅觉也渐渐恢复,浅浅的消毒水味道涌入鼻尖……
她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耳边瞬间响起刺耳的刹车声,眼前那辆面包车朝着自己撞过来的景象再次重放——她的心猛地揪紧,身子应激反应的剧烈颤抖一下。
车祸,又是车祸。
十年前的车祸,十年后的车祸,难道自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不,可她还是逃过了。
楚凝眨巴眨巴眼睛,她现在还活着,还能够看见医院雪白的墙壁,还可以嗅到消毒水的味道,还可以听到门外走廊的动静……
稍稍缓过神来,楚凝微微侧头,当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折叠床上,躺着那个人的熟悉脸庞,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被车撞坏了脑子,撞出了幻觉吗?
陆忱那张一贯清冷淡然的脸庞无比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看上去睡得不好,下巴上冒出点点胡茬。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凝皱着眉头,努力去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却不能理解,为什么陪伴在身边的人竟然是陆忱。
明明,他是最不应该在的那个人。
可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回想,能够记起的事情也只是一辆金杯面包车撞到了自己,然后脑袋一疼,接下来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了。
现在她只觉得脑袋又沉又疼,浑身上下都痛。特别是右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她根本就不能动弹一下。
最要命的不仅仅是疼痛,还有那种隐隐约约的瘙痒,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啃咬着伤口,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神经紧绷,不适地扭动身体。然而她发现徒劳的动弹根本无用,反而加剧了痛苦,隔靴搔痒,毫无作用。
老天,她要怎么办。
“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陆忱一向睡的很浅,再加上心底此刻记挂着有个病号,自然更加注意着外界的响动。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楚凝已然醒来,正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像是要挣扎着坐起来。
乍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凝停止了动作,回过头朝着一侧看去,只见陆忱正施施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大概是楚凝第一次看到陆忱醒来的模样。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衬衣睡了一夜有些皱了,却并不影响他俊朗的容貌。他看上去很憔悴,尽管才刚刚睡醒,疲惫却在脸上显露无疑。
等楚凝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又盯着陆忱出神发呆,她赶忙收回目光,别扭的将脑袋折向一旁——“不劳你费心。”
声音如同破烂锣鼓,沙哑难听,像是一只乌鸦。
楚凝的脑袋里立刻就响起陈雪然那如黄莺出谷般娇滴滴的嗓音,几乎是强烈的对比。
面对她的冷淡,陆忱早就预料到。
他没有说话,整理着衣衫,弯腰慢条斯理的穿着鞋子。他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内心深处仿佛有某些压抑许久的东西要挣破封锁……
安静,两人之间是诡异的安静。
直到陆忱大概收拾了一番自己,又倒了一杯水,递到楚凝面前。
“如果你的手没有力气,我喂你。”
“……”
看着那杯水,楚凝没有接过,甚至连抬手的念头都没有。尽管她已经口干舌燥。
她的无视,让陆忱皱眉。
僵持一会儿,还是他收回了手,倒是自己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你没有必要拿你自己的身子跟我较劲。”
这句话,像是一只小手,刚刚好挠到楚凝的某根心弦。
陆忱捕捉到她脸上飞快闪过的情绪,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耐着性子将楚凝的伤势情况告诉了她。
楚凝听着陆忱的描述,一边用目光审视着自己全身上下。她抬手掀开被子,果然看到那条被严严实实包扎的右腿。而在这种情况下,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完了蛋这下自己的腿受伤了就算想开溜也不成了”,自己这清奇的脑回路……呵,原来逃离陆忱比车祸带来的伤痛更为可怕。
“这些天你安安心心住院呆着,我来照顾你。”
“照顾”两个字,陆忱说的尤为斩钉截铁。
楚凝觉得是如此的可笑,这个男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他还可以这样从容淡定,说着什么“我照顾你”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想到这里,楚凝心底的委屈难过瞬间化作愤怒不满,压制不住的喷薄出来。
“我要你照顾?陆忱,收起你那副好人模样吧,我不需要你施舍,不需要!我不想看到你,不想!”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起来,即使每挪动一下,全身的疼痛让她想死。
“你不走,那我走,我走!”
剧痛之下,眼泪都溢满了眼眶,但她还是撑着身子坐起来,试图挪动那条受伤的右腿。
“楚凝,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闹什么闹!”
陆忱看到楚凝这副铁了心要离开的样子,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腾起来,忍不住厉声道。
楚凝冷笑道:“哟,陆先生威风还真是不小,我疯就疯,闹就闹了,又关你什么事?还请你放过我这个无名小卒,我谢谢你了。”
泪光闪烁的楚凝忍痛挪动着受伤的右腿,那缠绕的白色纱布上渗出殷红的献血肉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