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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吴大夫身边的小药童就托宋稚院里的丫鬟传来了话,说宋翎一切都好,只是睡睡醒醒,人不大清明,让宋稚不必一大早急匆匆过来,等宋翎浸过汤浴,人清醒些,再来不迟。
宋稚这才放下心来,待细细用过早膳再去瞧他。沈白焰今日有事,一早便出了门,听逐月说,小厨房给他备了鱼粥和油饼子。沈白焰还要了几个玫瑰红糖酥饼,像是要拿走送人。
宋稚一听这玫瑰红糖酥饼,便知沈白焰今日要去的必定是郑国公府上。这酥饼却不是给郑国公府上的女眷所带,而是给郑国公。
郑国公年纪虽大,却是个小孩子心性,最爱甜食不过,这玫瑰红糖酥饼,更是挚爱无比。
“可还有吗?包上几个给十公主送去。”宋稚吩咐道。
茶韵应了一声,“有,我这就让人送去。”
“甭让小丫鬟去,给夫人相熟或是交好的人家送东西,都得咱们几个自己去。”逐月嘱咐了一句。
茶韵是个聪明人,并不多嘴一问,只是福了一福。
十公主前些日子刚生产完,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模样酷似林天郎,小陈氏乐得年轻了足有十岁。
十公主的脾性倒是奇怪,怀孕的时候不见胃口有异,坐月子的时候反倒是挑起嘴来,什么汤汤水水都变得不爱喝了,反倒爱吃些糕点饼子一类。
得知宋翎身子无恙,宋稚的胃口总算是好了一些,因她怀了身孕,一闻油味就不舒服,所以小厨房总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
就比如今日的素菜馅包子吧。别看这素菜包子没什么起眼的,里头的馅可是用鸡汁搅和的,这样才能除去油味,又比单纯的素菜要更加有滋味一些。
宋稚一气儿吃了两枚包子,逐月心道,‘小厨房该赏一赏了。’
宋稚早膳才吃到一半,门外便有一个传话的丫鬟来报,逐月心下不悦,但又不能耽误事情,便出门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事儿。
原是宋府派人来传话,说是柔姨娘要生了,曾蕴意催宋公子回去呢!
“我以为什么事情呢。”宋稚抿下一口花生烙,只听逐月在外间对小丫鬟道:“你就说宋公子忙事儿去了不就好了?哪有姨娘生产非得把主子喊回去的道理?”
宋稚原先编造的由头是宋翎与沈白焰之间有事情要商量,所以留下来过夜,这由头本撑不过多久,不过也不妨事,宋翎忙起来几日不回家也是常事。
逐月束着手走了回来,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筷子,继续替宋稚布菜。
“逐月,派个人去宋家替我看着姨娘生产,有了喜报也好早点知道。”宋稚用帕子按了按唇角,示意自己不吃了。
逐月便摆了摆手,让小丫鬟把这些都撤下去,自己则福了一福,出去寻了一个性格稳重的小丫鬟,让她替宋稚走上这一遭。
宋稚原想吃过早膳去就瞧瞧宋翎,却见乳娘抱了蛮儿来,要与宋稚亲近亲近呢。
宋稚一见蛮儿这张圆乎乎的笑脸,心里便十分敞亮。她顺手除了自己耳垂上的两个翡翠绕金丝耳坠子,这才伸手抱了蛮儿,摸了摸她尖了几分的小下巴,笑道:“咱们去见舅舅可好。”
蛮儿捏着宋稚的耳垂,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傻愣愣的点着头。
她们母女俩便一起去了吴大夫的院子,刚过了正院的围墙,逐月就把蛮儿从宋稚手里接了过来,蛮儿有些不愿意,只听逐月道:“公主莫恼,你娘亲腹中有小弟弟呢。抱不得你。”
乳娘对逐月道:“让我来吧。”便把蛮儿接了过去。她的动作熟稔温柔,蛮儿很是受用。
“近来你也少抱些她,让她多自己个走走。”宋稚想着宋恬在蛮儿这个年龄,已经能横冲直撞的走上好远的路了。
“是,平时在院子里都是有让公主走路的,只是院子里都是石砖路,太硬。屋子里虽铺了地毯,但是陈设的物件太多,也是不好走太远。”乳娘细细的说着,像是在铺垫什么。
宋稚也不催她,只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前些天天气晴,哦,就是夫人您回了娘家那一日,我带着公主去花园里玩,花园里泥地平又软,我想着让公主多练练脚力。宫里派来的那两个教养嬷嬷不知是撞上了,还是得了什么信儿,到了我跟前来,说我一个粗陋人成日在公主身边,对公主无益,又说公主这岁数合该立一立规矩了,我笨嘴拙舌的,也说不得什么。只借口公主要午睡,这才带着公主回院子了。”乳娘想起那日的事儿,至今心里还是怄得很。
她虽是蛮儿的乳娘,但也是个身家清白,嫁的夫君也是个八品官,兄弟更是沈白焰的手下,她自己也是断文识字的,由她那个秀才爹爹开了蒙的,即便谈不上出口成章,可也不会教坏了蛮儿。怎么到了她们口中,就好似成了个污糟人?
蛮儿册封了公主之后,宫里便派了两个教养嬷嬷来,说是给公主的赏赐,也是历来就有的规矩。
不过宋稚没有理会,只说让两位嬷嬷安心住下,而公主年纪还小,立规矩一事也可放一放。
蛮儿是跟着宋稚住在正院里的,那两个嬷嬷则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轻易见不到蛮儿,这自然是宋稚有意为之。
她原以为这两个嬷嬷离了宫闱,也能安安心心在王府养老,听乳娘这般说法,竟是还放不下教养嬷嬷的架子。
“你怎么不早说?”逐月听了这件事情,知道宋稚心下定是不舒服,便对乳娘道。
“原是想说的,不过瞧着夫人这几日忙得很,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就暂且压下了。”乳娘将蛮儿的小小兜帽盖了起来,一边说。
“我知道了。宫里出来的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身上镀了金,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她们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才是蛮儿的乳娘,我是不会用她们的。”宋稚给乳娘吃了两颗定心丸。
这乳娘名叫冬春,宋稚很满意她。
一是因为知根知底。二是因为他们全家身子都很康健,老爷子活到了八十岁,她的兄弟更是力大如牛。冬春的奶水也很足,从未有过短缺稀薄的时候。
宋稚待冬春也很用心,对她好就是对蛮儿好,乳娘因为要喂奶,所有饮食皆不能放盐,小厨房就变着花样给她做,怕她腻歪了,吃不下。
“是,有夫人这句话,冬春便放心了。”冬春拢了拢蛮儿鬓边的软发,笑得十分真切。
待到了吴大夫的院外,宋稚睇了逐月一眼,逐月便对乳娘道:“将公主给我吧。你找个没风的地方候上一会子。”
吴大夫院子里的药味终年不散,冬日的时候会好一些,那些气味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冷冽而寡淡。
宋翎正靠在床头,与小药童说话,“这药怎的这般苦?不能兑点甘草吗?”
“这是大夫开的方子,奴才哪做得了主?”小药童低着头收拾碗盏,语气十分无奈,“再说了,加甘草都是娃娃们怕苦喝不下才用的法子,都尉您就忍忍吧。”
“你这小子!”宋翎‘啧’了一声,那小药童忙不迭端着药碗出去了,迎面碰上宋稚,忙见了礼。
宋稚见宋翎精神大好,心里一松,抿着嘴笑道:“你的脸皮子哪儿去了?都是做爹爹的人了,竟怕药苦?”
“怎么?我就算是八十岁了,也怕药苦,可有给我带蜜饯来?”宋翎咂了咂嘴,只觉得舌根发硬泛苦,极为不适。
宋稚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小丫鬟便端了一盒蜜果子给宋翎,宋翎取了一颗放入口中,只觉得酸甜适口,这才舒坦了。
这蜜果子是小厨房趁着晴天阳光充足的时候制好的,原是给宋稚孕期不适备着的。
“你可舒服了?”宋稚瞧宋翎面色红润,神色轻松,问。
“能打死三只老虎!”宋翎做了个起手式,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真的很难相信昨日那个死气沉沉的模样也是他。
“菱角呢?”宋稚并未见到菱角身影,便问。
宋翎莫名的偏过头去,挠了挠脑袋,道:“去给我端药膳了。”
宋稚瞧出他脸上的两分不自在,心里虽有些纳闷,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未点破,只是将柔姨娘生产一事告诉了宋翎。
宋翎闻言便道:“那我回去瞧瞧。”说罢就要掀开被子,起身穿衣。
“等等,”宋稚阻拦道:“先请吴大夫来看看,瞧瞧你能否回去了,你可知你昨日的样子有多凶险?”
这生产终究是女人的事,宋翎哪怕是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家中有母有妻,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这些想法在宋翎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才重新躺回床上,歇下了。
吴大夫来替宋翎复诊,道:“身子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再歇上几日,免得病情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