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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放不敢大意,忙抄起地上的凳子。王主任一刀劈来,陈放躲过。王主任又劈来,陈放用凳子迎上。菜刀“啪”地砍在凳子上,陈放一个侧踹,重重地踢在王主任的肚子上。王主任“蹬蹬”后退了几步,陈放不给他机会,冲上去,双手扶着凳子,两脚腾空,猛地扫向王主任。这个动作像电影的特技,潇洒干脆,一边的几个小伙子禁不住鼓起了掌。
陈放的脚重重的贴在王主任的胖脸上。王主任斜斜的倒地,一下子愣了,他想不到陈放会有如此麻利的身手,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之后,陈放去乡政府吃饭,很少见到王主任,不知道是王主任故意没有露面或是有其他事情。
过了半个月,天有点凉了,却下起了大雨,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平地上有了积水,玉米已经有了半腰深了,如果不能很快把水排出去,太阳一出来,水温会达到三十多度,庄稼苗很快就会被烫死。
陈放一直待在供销社,道路泥泞不堪,没有办法回家。陈放也不想回家,刚发工资,一个月一百多元,扣除他给别人代买的东西,只剩了不到三十元,那些东西都是他帮村民买的,等于是高价买低价卖,一件东西能便宜几块钱,对于村民就是莫大的幸福。陈放成了村里的能人,每次回到村里,乡亲们都会围拢过来,嘘长问短,很是热情,刚开始陈放很是享受,渐渐的陈放怕了,害怕乡亲们的热情,猛不丁地他们会提出要买一件农具或者几件日用品,叫你无法拒绝。而他又无法把价钱要的更多。
下午,雨渐渐的停了,刘新风风风火火地进来,自从陈放来了以后,刘新风每天只是到供销社打一卯,然后就回家了。
刘新风进来就吆喝陈放道:“快点,有大生意,乡里要麻袋,铁丝,铁锹。”
“要多少?”陈放问道。
“有多少就拉出来多少。”刘新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说。
“要那麽多干啥?”陈放诧异的问。
“大鲁河决口了,乡里通知,要把供销社所有的物资都送过去。这下好了,咱这里积压好几年的东西终于可以卖完啦,今年肯定能给你发一个大奖金。”
陈放不敢怠慢,跑到供销社后面,那里是一个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很多积压的物资,有点已经发霉,陈放从里面翻出成捆的麻袋,有的已经烂掉,陈放问:“这些还行吗?”
“行。”刘新风干脆的说。
将一捆一捆的麻袋铁丝铁锹扛出,堆到大街上。
一会儿,来了一辆拖拉机,开车的竟是王主任。陈放想大概这辆拖拉机是乡农机站的车吧。
王主任见到陈放,没有言语,下车点了一支烟,悠然的吸着。全然不顾陈放和刘新风满头大汗的装物资。
刘新风实在看不下去,高声叫到“王怀根,你他妈的真是坏了根子,你想累死俺俩,还不过来帮忙。”
陈放这才知道王主任叫王怀根。
王怀根斜了一眼刘新风,没有动弹。
“王怀根,你个大男人,和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我见了乡长县长,就告你抗洪不力,偷奸耍滑,贻误战机。”
也许这句话发挥了作用,王怀根扔掉烟头,帮陈放他们装物资,很快拖拉机就装得满满的。
刘新风拿出出库单让王怀根签字,王怀根就是不签,说“签了字我就要负责,等物资送到了,让乡长签。”
刘新风没有办法,就把单子交给陈放。说见了乡长一定让他签字,否则抗洪结束了,乡长会赖账。
陈放答应了。
拖拉机的驾驶室本来可以能再坐一个人。王怀根进了驾驶室,“砰”地关了车门。
陈放没有办法,就爬上拖车的顶部,在上面坐了下来。
拖拉机开出街道,不一会儿就上了河堤,河堤很窄,刚好能容一辆车过去,河堤经过大水的浸泡,变得松软,拖拉机就晃晃悠悠的在上面行驶。
越往前面走,河面越宽,黄腾腾的河水滚滚涌动,原来在河床里栽的杨树只剩了树梢。河堤外面也一样的黄腾腾的,玉米已经看不出来,有的已经全部没过顶部。
陈放没有想到河水会这么大,只下了几天的雨,而且雨水不是很大。后来知道河的上游下了大雨,洪水一下子冲了下来,近些年雨量小,泄洪不畅,造成溃堤。
陈放坐在拖拉机的顶部,感到车子的剧烈晃动。有几次险些从上面掉下来,幸亏有绑物资的绳子,陈放紧紧的抓住绳子,丝毫不敢大意。
河堤越来越窄,满眼黄腾腾的河水。突然,拖拉机一个趔趄,满载物资的车子剧烈的晃动,刚开始陈放还觉得是不是王怀根在耍手段,在捉弄自己,可是车子越来越倾斜,陈放抓住的绳子也无法控制住身体,身体已经悬空,瞬间,车上的麻袋铁丝砸向自己。
陈放本能的向外一跃,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还好,拖拉机不是翻向河里,而是倒向河堤外面。
随后,拖拉机一下子翻倒,麻袋铁丝在陈放的后面轰然倒塌,溅起巨大的浪花。
陈放会游泳,在入水的那一刻,还是呛了几口黄水,眼睛进了沙子,到处是黄腾腾的一片。禁不住陈放本能的扭头往后看了看,只见一丈多高的水头猛然袭来。
拖拉机不但翻了,而且把河堤压坏,汹涌的河水像猛兽,突然越过栅栏,咆哮着奔向旷野。
陈放像一片树叶一样,被卷进洪流。他拼命的挣扎,起起伏伏。终于,体力不支,下沉,下沉。
耳边轰隆隆的响。眼睛酸涩。视野由昏黄变得绚丽。像有一群彩色的鸟在飞,舞动着柔软纤长的翼。耳鼓由轰鸣变得静谧,偶尔的鸟叫,婉转悦耳。
陈放觉得自己在飞升,自由的飞升。白色的云朵在身边徜徉,头顶有彩色的虹。
这是去天国的路吗?
陈放见到了奶奶,奶奶坐在门口,蓬松的白发,想湿了水或是上了发胶,显得干净整洁,没有了在厨房田间劳作的灰尘。一直浑浊的眼睛的眼睛现在却明亮有神。穿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棉衣上面有金色的丝线穿过。一双小脚穿在小船形的黑色鞋子里,露出白色的棉袜。
奶奶从来没有这样雍容华贵过。陈放好像一生之中就见过一次。是在哪里呢?对了,在奶奶的葬礼上。奶奶去世的那天就是穿的这一身衣服。奶奶怎么回来了。
容不得陈放细想。
奶奶见到陈放,微笑着说:“回来了,乖。”
“回来了。”陈放本能的回答,就像是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
“冷不冷,乖。来,叫我摸摸你的手。”奶奶说道。
陈放伸出细长白皙的手。
“真凉。”
“奶奶,我冷。瞌睡。”陈放觉得真的很冷,眼皮很是沉重。
“来吧,乖,躺奶的怀里,奶奶给你暖暖。瞌睡,就睡吧。”
暖暖解开宽大的黑色棉衣,陈放就像小时候一样,一下子就钻进奶奶的怀里。
奶奶的怀里真的很温暖。
慢慢的,陈放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