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堂会审(下)

高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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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籍精神一振,连忙道:“你能否说得仔细一点?”

    范宁便将昨天上午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苏亮被抓的环节,而是说成走散了。

    范宁最后道:“你们可以看名单,名单上的程泽就是我的朋友,这件事很简单,你们把他找来核实一下,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张尧佐冷笑一声,“你的朋友当然会替你掩护,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听你说几句,就相信了你的话?”

    宋痒也道:“一般而言,亲戚朋友都不合适做证人,这是惯例,范宁,你想证明自己无辜,最好找第三方证人。”

    “既然如此,那就找妓馆那个青衣小厮,就是他把我找去赎人,他完全可以证明我去妓馆做什么?”

    张尧佐迅速给刘晋使了一个眼色,刘晋会意,上前道:“卑职这就去把人找来。”

    庞籍点点头,“去吧!速去速回。”

    刘晋带着几个衙役匆匆去了,张尧佐和宋痒都有点疲惫,去内堂休息片刻,庞籍则令人拿来一把椅子给范宁坐下。

    范宁忍不住问庞籍道:“就为这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居然惊动了太师和相国,学生真的无法理解。”

    庞籍淡淡道:“因为这件事惊动了天子,你最好没有涉及嫖娼,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范宁已经意识到张尧佐铁了心想利用此事整倒自己,这个刘晋是开封府少尹,恐怕是张尧佐的心腹。

    沉思片刻,范宁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他便庞籍道:“我还有一个证人,烦请庞太师派自己的人去请来,不要让开封府和礼部的人去,这帮人我信不过。”

    庞籍欣然道:“可以,我可以派心腹去请来。”

    范宁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庞籍,“就是这个地址,烦请太师安排人跑一趟。”

    “我这就安排人!”

    庞籍拿着纸条匆匆下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随着一阵鼓声敲响,刘晋已经把人带到。

    三位重臣又重新回到大堂,刘晋上前行礼,“启禀庞太师,启禀相国,启禀国丈,范宁所说的人证,卑职已经带到。”

    有衙役大喝,“带人证上来!”

    片刻,一名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被带了上来,虽然长得很清秀,但神情和举止都十分猥琐。

    范宁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少年正是昨天去找自己和苏亮赎人的青楼小厮。

    青衣小厮一进大堂便跪倒在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庞籍一指这个少年,问范宁道:“是这个小厮吗?”

    范宁点点头,“正是此人!”

    庞籍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

    青衣小厮战战兢兢道:“小人叫做张秀,是白凤馆负责跑腿的小厮。”

    “那我问你,你昨天上午有没有上门找这位小官人去妓馆赎人?”

    青衣小厮看了一眼范宁,怯生生道:“小人昨天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就在白凤馆中。”

    “砰!”张尧佐一拍桌子,厉声道:“范宁,你当面扯谎,还有什么话说?”

    宋痒也叹口气,“年轻人风流一点很正常,但做人不诚实,那就是道德问题了,范宁,你不该当面扯谎。”

    范宁摇摇头道:“我不至于拿一件根本不存在事情替自己解脱吧!我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这个小厮为什么不敢承认,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刘晋顿时不高兴道:“范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在半路威胁他了?”

    “刘少尹自己心里应有数。”

    张尧佐怒道:“没有任何人证明你无辜,却有人指证你在妓馆嫖娼,我们给你机会了,你自己解释不了,现在还居然攻击朝廷官员,你以为自己是个举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告诉你,这一次你不光是取消科举资格那么简单,还将终身禁止你参加科举。”

    这时,一名随从在庞籍耳边附耳说了几句,庞籍摆摆手道:“国丈不要激动,范宁还有一个人证,且听他怎么说?”

    张尧佐愣住了,“还有什么人证,我怎么不知道?”

    庞籍冷冷道:“因为这件事天子交给我主审,和国丈无关,所以国丈不需要知道。”

    张尧佐顿时哑口无言,他又看了一眼宋痒,宋痒连忙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既然范宁还有人证,我觉得听听也无妨。”

    宋痒老奸巨猾,他虽然偏向于张尧佐,但绝不会把自己绕进去。

    他已经发现庞籍主动要求审此案,恐怕另有深意,在没有明白庞籍真正目的之前,自己还是留有余地比较好。

    很快,一名老者被带了进来,他躬身行一礼,“小老二韦青,参见各位大官人!”

    庞籍问他道:“你是哪里人,以何为营生?”

    韦青躬身道:“小老二就是京城本地人,家住西城外柳林村,小老二砍柴卖薪,冬天卖炭,西城一带的人都认识我。”

    宋痒对庞籍笑道:“这也认识这个老丈,前些天我府上还买过他的炭。”

    “那你认识这个小官人吗?”庞籍指了指他身后的范宁。

    韦青回头看见范宁,顿时一惊,“怎么小官人在这里?”

    范宁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在这里,但有人硬给我安上罪名,所以请老丈给我作证,我昨天上午在哪里?”

    “等一等!”

    张尧佐厉声道:“怎么证明这个老者不是范宁的亲戚?”

    韦青摇摇头,“我就一个儿子,三年前病死了,现在只有我和老伴带着小孙子相依为命,谁都知道我们没有亲戚,官府都有记录,可以去查。”

    宋痒对张尧佐道:“范宁是平江府人,这个老者是京城本地人,国丈,我觉得两人应该没有关系。”

    庞籍不理睬张尧佐,继续问韦青,“韦老丈,你怎么会认识范小官人?”

    “启禀大官人,昨天上午小老儿卖炭,结果被冻晕过去,要不是范小官人救我,我真的就冻死了。”

    “昨天上午范宁什么时候救你的?”

    “天刚亮,我就晕倒在他们门口。”

    庞籍一拍桌子,厉声问坐在另一边的徐绩,“你说前天晚上看见范宁进了妓馆,但昨天清晨他分明在自己家中,有人给范宁证明,又有谁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徐绩心慌意乱,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说谎,我亲眼所见。”

    “哼!等会儿我再审你。”

    庞籍又喝问小厮,“刚才我派人去打听,昨天上午妓馆老鸨确实派你出去找人赎客人,你为什么要说谎,说你自己一直在妓馆,没有出过门?”

    小厮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庞籍喝令道:“来人!把他拉下去重打五十棍,看他说不说实话。”

    小厮吓得大哭起来,“我说!我说实话!”

    他一指刘晋,“是这位官爷半路上威胁我,不准我说实话,否则他会杀了我!”

    庞籍脸一沉,冷冷看着刘晋,“刘少尹,你是给我解释,还是去给天子解释?”

    刘晋脸色大变,指着小厮大吼,“你胆敢血口喷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庞籍解下腰间的尚方天子剑,往桌上一放,喝令道:“尚方天子剑在此,来人,把刘晋给我拿下!”

    几名侍卫冲上去,将刘晋按倒在地上,刘晋拼命挣扎,大喊道:“只是一桩小事,为何要抓我?”

    侍卫却不理睬他,将他牢牢绑了起来。

    张尧佐惊得站起身,“庞太师,你在做什么?”

    庞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国丈,你说呢?”

    “你——”

    张尧佐忽然明白了,他点点头,“庞籍,你好手腕,你是不是也想趁机罢免我的官职?”

    “你是国丈,我当然要顾及官家颜面,不过你自己去给官家解释吧!”

    张尧佐重重哼了一声,“我只是旁观者,此案与我无关!”

    说完,转身便扬长而去。

    庞籍不理睬他,又继续问青衣小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认识范小官人吗?”

    青衣小厮见刘晋已被抓,他不敢再说谎了,便点点头,“这位范小官人的朋友无钱付嫖资,小人昨天一早就奉老鸨之令去找范小官人到妓馆赎人,小人可以作证!”

    庞籍令道:“给两位人证画押!”

    一名书吏上前让青衣小厮和老者韦青按手印画押。

    庞籍这才笑着对范宁道:“事实证明你是清白,你可以回去了!”

    范宁行一礼又道:“学生还有一事,要向太师和相国禀报!”

    庞籍和宋痒对望一眼,庞籍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范宁回头一指徐绩,“这位徐小官人和我是吴县延英学堂同窗,三年前他也参加吴县童子试选拔赛,却落了榜,后来他把户籍迁到宣州,准备参加宣州的童子解试,听说他在年初宣城县的童子试选拔中再次落选,只考了第十七名。

    但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又变成了池州举人?”

    徐绩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出来了。

    他双腿一软,竟然吓得瘫坐在大堂上,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光是他徐绩要倒霉,他任池州知事的二叔恐怕也要被连累了。

    庞籍目光凌厉注视着徐绩,“徐绩,莫非你在解试上作弊?”

    范宁冷冷道:“据我所知,他叔父就是池州知事,这件事恐怕他叔父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