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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复之说到这里,便忍不住唏嘘,连左肇知与蒋孝荃二人,都有些动容。
那曹氏的侍女桂珍如此会说话,又如此会做戏,倘若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了曹氏与平南伯府的真正心思,恐怕都要信以为真了吧?
看来平南伯所图甚大呀。
曹皇后与承恩侯是否已经决定对谢璞袖手旁观,甚至打算牺牲他做挡箭牌,还是未知之数,但平南伯显然在陷害亲妹夫谢璞的同时,还没有放弃拉林东南下马,牵扯林家的打算。
以曹皇后、承恩侯与林昭仪、林家之间的关系,一旦前者得知平南伯的用意,哪怕原本不想管闲事的,也会忍不住参一脚进来了吧?计划一旦成功,林昭仪与她背后的林家就要元气大伤,这对曹皇后与太子,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能达到这样的目的,牺牲一个谢璞又算什么呢?谢璞虽是曹家女婿,但除了舍得给钱外,一向不肯听从曹皇后与承恩侯号令,不愿为曹家办事。这样的女婿可有可无,对比有希望成为曹氏新任丈夫的方闻山,能增强曹皇后一系对禁军的控制力,似乎比谢璞有用一百倍!
至于平南伯府许诺会保住谢璞儿女性命,还有替他保管财产,将来交给他一双儿女的话,无论是卢复之,还是左肇知、蒋孝荃,都只是听听算了,并没有当真。
这种口头承诺,又不为外人所知,就算事后平南伯翻脸不认,谢璞又能奈他何?他长子长女还在平南伯手中,谢璞投鼠忌器,这个亏也只能认了。
至于曹氏,虽说是谢璞长子长女的亲生母亲,虎毒不食子,不可能会对亲生骨肉不利。然而她都决定好要改嫁方闻山了,到时候再把一双儿女留在娘家,他们还不是任平南伯揉搓么?平南伯只需要说服胞妹,让两个孩子暂时衣食无忧,曹氏就不可能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对举动来。而等她嫁到方家,有了方闻山的骨肉,满心满眼都会被新的孩子占据。过得几年,还能有多在意她与谢璞所生的儿女?
卢复之把平南伯与曹氏可能有的想法分析一遍,便忍不住叹气:“谢璞叫他们算计到这个份上,真不知是前世欠了曹家多少孽债,以至于平白无故,就被这等丧心病狂的姻亲盯上了。这哪里还是什么妻子、舅子,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冤家呀!”
他满脸鄙薄地说:“你们不知道,那个叫桂珍的婢女还跟谢璞暗示,说平南伯与曹氏已经有了约定,要聘他长女为儿媳。哪怕这有些贪图他长女陪嫁的意味,却也仿佛更让人放心了。毕竟,四分之一的谢家家财,也有几十万两,不是小钱。平南伯既有所求,自然就更会为谢家出力——这真真是不把人骗到死,不肯罢休!平南伯连两个亲外甥都不放过,这算是哪门子的亲舅舅?!那曹氏也不知是否知情。若是知情,那就真真枉为人母了!”
左肇知听得连连摇头,也觉得谢璞着实可怜。他问卢复之:“谢璞既然早从其次女处听说了内情,想必是不会上当的。他如何答复那婢女?”
卢复之道:“他说事关重大,需要时间考虑,暂且拖住了。但那婢女心急得很,说明天再来,就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了。因为这案子形势不妙,若不能早早打点,就怕林家在宫中使力,使得案子早成定局,让平南伯府无计可施。”
不用说,这肯定又是曹氏等人哄骗谢璞,逼他仓促做出决定的谎话了。
左肇知听出几分异样:“曹氏如今还是谢家主母,手里又有谢璞长子,要为娘家谋夺谢家产业,竟然还需要谢璞点头才行么?”
卢复之点头:“据谢璞说,他家产业由几位大掌柜联手打理,要调集大笔银钱,需得家主许可,否则就算是主母,或是谢璞之母、谢璞之子,也无权调动。而谢家的规矩,每个月都要换一句密语,再加上家主手书,才能调动五千两以上的银钱。从前曹氏每每要从谢家吞没大笔金银,反哺平南伯府,都要编造理由,向谢璞请示才行,谢璞也因此才能记下那一本秘账。那密语除了几位大掌柜,就只有谢璞知晓。据说曹氏曾经打过主意,要让心腹取代一位大掌柜,好谋取密语,却始终不能成事。谢璞顶多只允许她在底下的某些店铺中,安插几个心腹做掌柜,几位大掌柜,却使终没有变动过。”
他随即叹道:“谢璞还不算太蠢,知道什么才是最要紧的地方。他那几个大掌柜都十分精明能干,替他赚取了大笔金银。若是换上了曹氏的人,只怕谢家的家底早就叫平南伯府搬空了。”
但也因为有这密语的一关,曹氏与平南伯如今要趁危谋夺谢家产业,就只能哄骗谢璞给出密语,并写下手书了。
说到这个,卢复之又忍不住抱怨:“那个叫丁三的差役,着实滑头!他收了文氏那边的银子,也没放过平南伯府这边的赏银,给桂珍二人不少方便。倘若不是他还有几分小机灵,知道有些消息不能泄露,恐怕平南伯府的人已经知道文氏母子来探过监了。”
蒋孝荃沉声道:“文氏会来探监,是理所当然的。平南伯府的人不会在乎此事,曹氏更是明言提起和离,只不过理由是为了保住一双儿女罢了。他们原不知道谢璞次女偷听到了要紧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将几个老弱妇孺放在心上。那些哄骗谢璞的话,虽然细细想来,仍有不少破绽,但谢璞被困狱中,不通外界消息,又心怀焦虑,被逼得在仓促之下做决定,上当的可能太大了。我们都要感谢他的次女,及时送来了关键的消息。否则,恐怕便要与谢璞一般,被曹氏与平南伯引上了歪路,使得案情走进死胡同中,无法真相大白。”
左肇知看向卢复之:“你与谢璞好生商议一番,看要如何利用此事。曹家连番施毒计,所谋甚大,如今偏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他家有罪。恐怕谢璞这回真要吃一个大亏,才能引蛇出洞了。若不能成功抓住平南伯的把柄,我们想要真相大白,就没那么容易了。谢璞固然难以逃脱曹家算计,我等也无法向皇上交代。”
卢复之面色肃然,郑重点头。
蒋孝荃站起身:“事不宜迟,蒋某立刻入宫晋见圣上!”
三人分头行动。左肇知坐回书案前,再次翻看卷宗,沉默思考。
忽然有家仆匆匆来报:“老爷,二老爷带着小姐进京了,只是在路上遇到权贵子弟为难,受了惊吓。幸好有好心人出手相助,二老爷与小姐平安无事,眼下已经到家。不过二老爷气得不轻,宿疾犯了,头晕目眩,家里人只能来报老爷,看能否请一位太医,去给二老爷诊治?”
左肇知起初脸色大变,猛然起身,但随后又冷静下来:“你拿我的名帖去请刘太医,要用多少银子,只管到账上支取。我这里还有公务,无法离开,你替我跟二弟、侄女儿说一声,请他们多担待吧。”
家仆闻言,叹了口气,无奈地领了名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