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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极少抽烟的蔺君尚不好不接,点了之后夹在指间,望着远处茶山没说话。
孟良那一句说的是他跟倪珺,但何尝不也是自己与情天。
厨房,倪珺做川菜情天给她帮忙,从窗口看外面,幼安握着手机蹲在花草边跟祖母讲电话,而孟良与Jatin不远处,站着那高大的身影,是侧立的角度,垂着的指间夹着烟,腾起薄雾被风吹去却一直没有抽。
需要的调料找不到,情天出来问Jatin,继而来到蔺君尚身边,望着他:“怎么了?”
那人眉间蹙起,像是有心事。
闻声,蔺君尚回头,严肃的神色放松,温润目光落在她脸上,挨近她耳畔悄声道:“印度烟不太好抽。”
情天看他手里,明明是国产的黄鹤楼。
……
这一顿午饭是中印口味合并,既有川菜,也有本地的特色咖喱。
Jatin的老父亲特意给幼安弄来野生蜂蜜,厚实的一大块,蜂巢中颜色金黄澄透,光是看着就能知道味道一定极好。
饭后喝了自家煮的奶茶,大家各自在附近走走。
去椰子林摘椰子,看到栖着很多白鹭,不会因为人类到来而惊飞,依然惬意地待在原处。
有住在附近的小男孩在椰树林里跑,脸上拓着叶子纹,头上身上都有树叶编织的装饰,让人恍然觉得像是误入了某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中。
倪珺这次来,除了跟情天见一面,还要跟孟良去一趟科钦,科钦距离慕纳尔不远,但他们不会再回慕纳尔,直接从科钦回国。
两天的相处,两个昔日的室友聊着大一时候学校的趣事,情天跟倪珺说起现如今C大的变比,农卡的工作室在那里,毕业了她偶尔还是会回去。
蔺君尚带着儿子,把时间留给妻子与朋友,并不打扰。
在椰树林散步时,情天曾接了一个国内的电话,倪珺在旁听到似乎与艺术投资有关,后来得到解惑。
这几年的数据表明,艺术品投资的年回报率比全球股市的年回报率要高出许多,低风险与巨大的升值空间,还有良好的发展前景让其逐渐受到推崇。
很多事业有成的人喜欢把玩古董字画,有艺术品投资的需求,但往往因为缺乏专业知识不敢轻易下手。
情天现如今自己在投资,也因为自小在沐家跟着祖父身边耳濡目染累积所学,加上专业天赋,鉴赏能力与眼光一般人难及。
一次无意的机会被农卡介绍给他的银行朋友,后来那家银行发来邀请,想请情天抽空去为对艺术投资感兴趣的私人银行客户开个培训,讲讲艺术鉴赏。
参与的都是资产千万以上的银行客户,最终让情天答应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的资产身份,而是因为艺术品是人类文化的传承。很多优秀的作品承载着深厚的人文背景,有强烈的文化属性,是自己国家不可多得的珍宝,如果自己所学可以帮助更多人了解那些沉淀在时光中的美,那么做这件事就是有意义的。
这个课程已经开了两年,每年占用的时间都不算多,余下的时间足够她再为自己安排自己想做的事,以及照顾家庭与孩子。
而她也证明了,即便将沐氏拱手相让,她也能以自己的才华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大一那一年,你的优秀就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倪珺如此说。
曾经良善单纯的她,现如今信教之后更透出一种不一样的温柔。
她给情天讲圣经中的故事,情天虽不是基督徒却也能接受,教派不同,所讲的却有相同之处,离不开仁爱与修心向善。
……
那一天分别前,倪珺送给情天一条早前逛街时买下的纯银手链,款式很简单,小小的吊坠上是“Om”的符号。
情天最早开始学瑜伽的时候,第一节课就曾接触过这个符号,教练让学员用最绵长的气息慢慢唱诵这个发音,在印度它随处可见,被认为是宇宙的源音,一切声音的起源。
在唱诵时它是一个很有力量的音符,能抚慰人心,让人在浮躁中更容易沉下心来。
它与佛经中常念的“唵”相似,一样是具有强大能量的咒语,同时也像是寺庙里古老大钟被撞响之后发出的那种幽远沉静的振动余韵。
当年情天为何会突然离校失去踪迹,倪珺没有多问,但知道在情天身上一定经历过重大的变故。
这一个带着符号的礼物,是祝福,也是希望自己记忆中那么美好的女子能永远如初。
……
回度假村的车上,情天握着手链,望着窗外路过的茂盛茶山,想起沐少堂。
其实放下恨,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一边是父母的死,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多年的爱护,没人懂她的心曾经历过怎样煎熬的拉锯。
入夜的凉意渐渐袭来,她被身边人搂住了肩。
“冷不冷?”
男人温沉关切的声音里,情天回神转过头去。
正驶入度假村,地灯的灯光把暗沉天色下的树木绿植照映得多了几分通透,握着手链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暖意从手指传到心里,她对他扬起唇角,摇了摇头。
曾经的,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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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留在慕纳尔的日子,没再去镇上,更多的时候一家人睡到自然醒,吃了早餐蔺君尚陪着情天在茶山里散步。
漫步在茶山中的羊肠小径,满眼绿色怡人,阳光暖融照在身上脸上,说笑间呼吸到的都是阳光里的清新茶香。
幼安走在前面观察没见过的鸟儿与蝴蝶品种,让孩子多亲近大自然感受季节的变迁,看看丰富的动植物,有助于锻炼观察力与想象力,变得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是成长之中很好的营养剂。
偶尔会路过采茶工人身旁,小家伙看人家采茶,工人觉得他可爱,折了一片茶叶尖递给他。
用英语说了谢谢,幼安拿着茶叶尖放进嘴里,学着采茶工人那样嚼了嚼,瞬间小眉头皱起来。
蔺君尚打趣问儿子味道如何,小家伙神色镇定点点头:“爸爸尝尝,有点甜,很香。”
冷眼看儿子,蔺先生心想,自己喝过的茶比小家伙喝过的奶都多。
新鲜的茶叶自然也尝过,最初的味道是苦,之后慢慢会回甘,最后留在口中的是清香。
有时候,何尝不是人生的滋味。
……
印度有大大小小很多的节日,政治性的,民俗的,宗教的,好像一年每个月都在过节。
最后一次去镇上,是为了准备一些回国后带给家人朋友的礼物。
这里盛产的茶叶自然少不了,还有好吃的手工巧克力以及手工披肩,当然,还有情天很喜欢的香料。
因为节日街上特别热闹,当地女子穿着美丽的裙子身材妙曼载歌载舞,情天边逛边淘东西时,蔺君尚带着儿子跟在身边陪,偶尔转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位耐心的绅士,情天心中有笑意。
“幼安,要不要给小牧带点什么?”
“他就是个小孩子,给他一袋巧克力就好。”
小大人的语气让蔺君尚睨他:“你比他还小。”
幼安一本正经:“书上说不能以年龄来判断一个人的心智,很多大人其实都是幼稚鬼。”
挑着东西的情天转头,看到某人脸上无奈又纵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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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度假村时是傍晚,在镇上买的东西基本都已经直接打包先寄回国内,幼安困了,蔺君尚抱他上楼。
平日再酷,这时候仍是显现小孩子的一面,小脸靠在爸爸怀里,闭着眼睛睫毛浓密纤长,单纯可爱,睡得正香。
蔺君尚低头望着儿子,眼眸中是父爱温和。
给小家伙盖好被子关了门离开,回到隔壁卧房,情天在洗澡,蔺君尚要进去凑一起,推都推不走。
夕阳西下时,整个天空都是一片橘色,两人站在露台上看景。
情天一头黑发因为刚才洗澡时随手盘起来,散开之后带着自然的微微波浪卷,与身上新买的手工披肩倒是相宜,倚着护栏看远山,沉静的眉眼中添了几分异国风情,神秘古典。
手指勾着鬓边发丝挂于耳后,那一瞬的美被蔺君尚摄入手机里。
“下次,情天想去什么地方。”
他从后环着她在怀里,与她一起眺望茶山,更远的群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水墨一样的黛色晕染开,浓淡层叠,慢慢连到天边与日落前的云彩相接。
“你来定。”
“我去哪儿,情天都跟着?”
“嗯,都跟着。”
……
两周的旅行终将结束,回程的航班上,情天醒来时,身边一大一小还在睡。
给幼安盖好毯子,转头看另一侧的那人。
闭着眼睛睡着的他,侧颜立体英俊,高高的鼻梁好看的薄唇,这么多年,依然会令她心动着迷,他放松的睡颜让她忍不住在这一刻悄然伸了手过去,轻轻覆上他的手。
漫长的飞行,正在往家的方向而去。
万米高空之上,情天从包里拿出随身习惯带着的笔记本跟笔,笔尖落在空白纸页时,有片刻的停顿。
心内已先是一片动容。
…
我的先生:
曾经那一段岁月很残忍,却因为有你,让我愿意回首过去。
我能想象等自己老得只能躺在床上,大梦里重放自己这一生,都会因有你的参与而温暖。
这些年越发被你照顾得像个孩子,在你身边,我是最自由的自己。
我是有裂痕的,你却像光一样填满了那些残缺。
我爱你,就算这一世走到尽头,我们一定,一定还会有再重聚的时候。
…
-
回到C市的那一夜,因为太累洗漱之后都早早睡下。
半夜,情天醒来,四下静谧里,身边那人有着均匀的呼吸。
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她枕着手臂侧躺着看身边熟睡的他。
后来,他突然动了动身子稍微换了姿势,却像是感觉怀中空了,眉间一皱,眼睛不睁自然就伸过长臂往她这边捞来,情天瞬时就被圈进了他怀里。
以为那人是醒了,听了好一会依然均匀的呼吸,才知他根本没醒来,刚才那举动完全是习惯为之,好像有她在怀中,他才能睡得更心安。
情天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也渐渐睡去。
回家了,松云居的日子依然在继续。
……
这一年C市的冬天如天气预报所述来得晚,印度之行归来,二月初的立春时节依然格外寒冷。
一夜好眠,路途的疲劳得以舒缓,情天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一片白色。
下雪了。
楼下覆盖着白雪的草坪上,那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树下,不知正弄什么。
像是有感应一般,那人突然抬头往楼上主卧的窗口望,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她。
情天好像看到了他的笑,隔着雪不真切,转身拿了披肩披上,下楼去。
刚从马房回来的幼安坐在一楼客厅壁炉前,吃着从印度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一边翻着手里那本看了很多遍的《小王子》。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是妈妈下来了。
“妈妈,爸爸在给你准备早餐。”
门外确实已经无人,情天脚步一顿,往客厅走来,“幼安跟爸爸吃了吗?”
小家伙点点头,而后又聪明地补一句:“幼安可以再陪妈妈吃一点。”
一个人吃东西容易感觉孤单吧,小家伙这么想。
要不然怎么每次爸爸都会陪着妈妈,耐心等着她一起呢。
不久,何琴过来说早餐已经准备好,情天往餐厅去,幼安抱着书跟着一起。
坐下来之后,发现今天的早餐是咖喱烩面跟软煎饼,还有鸡茸蘑菇汤。
在这样寒冷的天吃起来格外暖和,只是太多,情天让幼安帮忙吃了一些软煎饼。
咖喱的口味跟在印度Jatin家吃到的很像,原来那一天蔺君尚神神秘秘离开一阵不见人,是为了她去跟Jatin学习了咖喱的配方。
C市不是每年都会下雪,这场雪应该下了一夜,不然不会积起厚度,但昨晚半夜她醒来时竟然不曾察觉。
吃过早餐情天看门外,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又站在树下。
她快步出了屋去找他,雪花迎面寒凉,走近了才知道,他在补着一个鸟窝,那棵树上这两年一直栖着几只画眉鸟儿。
雪落在他肩头与发上,情天抬手想要给他拂去。
蔺君尚回头,深眸笑望她发上也落了薄薄一层雪:“蔺太太,一起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