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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凌熙一家三口睡得深沉,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只有莫格利一人,黑着眼圈睁眼望天。忽然,窗外有踢倒物品的声响,莫格利紧张起身。
莫格利推门走出的瞬间,一个黑影(丁建雄)迅速闪过墙角消失了。
“谁?”
莫格利紧追过去,绕过墙角却已不见踪影,只得回到房间。
房间里,三个人的呼声还没消停。
挠着头的莫格利也好,贴在墙角躲着的丁建雄也好,他们都不知道还有个陌生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们。凌熙的朋友圈定位和莫格利的DV画面,引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天的旅游行程继续。
在街边小店吃馄饨的时候,莫格利继续故意用DV记录凌熙贪吃的样子。
“你干嘛拍我,别拍!别人都看着呢!”
刚进来的人在门口晃了一下,又走出门去,顺势把门关上了。
“这下没人了吧!我要把你的丑态都做成表情包,分手我就发到网上。”
“恶毒!你给我看看,你到底拍了多少?”
凌熙追着莫格利要视频,莫格利起身一躲,却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煤气罐。他没有发现煤气似乎已经打开,电话也被挪到了更靠近煤气的地方。
“给你给你给你!”
凌熙终于拿到DV,打开一看。DV视频页面,位列第一的黑屏视频是“证据视频”,剩下的全部是凌熙家庭影像。
“黑屏是什么?”
“你最丑的那段不是这个,是最后那段。”
“你越不让我看嫌疑越大,我就看这条! ”
凌熙点开证据视频,度过了几秒黑屏前奏,在进入重要部分的瞬间,“噔噔——”DV断电了。
“什么鬼,这老古董你哪儿找来的,看着比我年纪都大。”
“装嫩是吧?这两天晒得跟南美土著似的,这张脸,啧啧,说你是上古神兽都有人信。”
“真的么?不行!虽然我靠才华吃饭,但我美少女的味道简直满溢!不信你闻闻!”
莫格利突然很认真地闻了起来,还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奇怪的味道啊……”
凌熙正要兴师问罪,突然电话铃响起。煤气旁边的电话,电话铃不断地响着,像焦急等待谁接起。店里空无一人,只有凌熙和莫格利面面相觑,凌熙下意识朝着电话走去。
忽然老板推门而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凌熙,凌熙一个踉跄,手中的DV差点摔落在地。
老板大惊失色地奔向电话机,关上煤气。
“今天真是撞邪了,点个外卖放我鸽子,还差点煤气泄漏,是想炸了我这个店嘛!”
店老板气氛异常,莫格利四下张望寻找,什么也没找到,一丝狐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好险,感觉刚刚躲过了一场大爆炸,公众场合确实不适合嬉闹。”
“那煤气罐也不是我碰到的呀,再说了……”
正说着,凌熙手机在挎包里响起,是凌正浩打来的。
“爸,怎么了?……不舒服?没有啊,我们俩挺好的……哦,我知道了。”
凌熙挂了电话,莫格利警觉起来。
“怎么了?叔叔阿姨不舒服吗?”
“没有,是我们住的名宿老板牛伯牛婶,有点像食物中毒,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我爸说还是陪他们去医院看看放心些。”
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高大的芦苇在风里翻滚如浪,沙沙的芦苇声耳畔作响。
凌熙和莫格利都在割芦苇,捆绑芦苇。两人捆累了就把拿芦苇逗对方笑,挠对方痒痒。
广阔的芦苇荡里,有第三个人正俯身缓缓接近停在玉米地旁缓坡处的拖拉机。
皮卡车斗里已经堆满芦苇了,凌熙生无可恋和莫格利并肩瘫在芦苇上。
“咯噔”一个细小的震动将莫格利从疲惫状态里惊醒,他突然坐起身。
“车真的在滑,你别动!”
皮卡不知何时已解除了制动,从缓坡上慢慢滑下去。
莫格利探出车斗,向皮卡驾驶位看过去,只见黑色帽衫的一角随风飘飞出来。
不好的预感涌上莫格利的脑海。
一个带着耳钉的男子,穿着帽衫,戴着帽子和口罩,正拼命拉拽卡在制动杆上的小挎包,寻找着什么。
车上的莫格利叫道:“我不管你想干嘛,快点刹车!”
耳钉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缓坡逐渐变陡,车速因为惯性越来越快,他有点害怕,下意识拉了一下制动杆,挎包肩带卡在里面,制动杆一动不动。慌乱中,他用力一拉挎包拉链,拉链头却掉落下来。他又扯了几下企图撕开拉链,扯不开。
车似乎停住了,莫格利立即跳下车,耳钉男见状也跳车逃跑。
莫格利一路狂追耳钉男,在芦苇荡边左突右奔。
耳钉男迎面将一些散落的芦苇扔向莫格利。莫格利停顿下后继续追,脑中不断闪回这两天发生的情况。
终于追上耳钉男后,莫格利一把拽住他的帽子。
“你不是这里的人,谁让你跟着我们的?”
那人不说话,只下意识回了下头,一个黑色骷髅耳钉从头发缝隙里晃动出一缕光。
两人正僵持着,只听凌熙那边传来呼救声。
“啊——莫格利——”
原来凌煕刚准备跳下车,不料车又制动出现问题,顺着斜坡往下驶去。
她尖叫一声被晃倒,紧紧抓住皮卡车斗。
莫格利心头一紧,就在一个愣神间,耳钉男从外衣里金蝉脱壳逃走了。
莫格利气愤将外套扔在地上,向凌熙的方向折返回去。
凌熙抱着车斗腿都在抖,车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陡坡滑下去。
莫格利一路飞奔而来,和车并行奔跑。
“凌熙,跳!”
凌熙紧张得胸口上下起伏,死死抓着车斗。
“我不敢!”
“我在这儿,别怕,跳啊!”
凌熙不断鼓励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
车向着陡坡深处滑去,凌熙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莫格利看一眼远处有一个大坑。
“凌熙,前面有个大坑,再过去就会翻车!。再犹豫就来不及了,数三声,数三声就跳! ”
“三!”
“凌熙,你还要嫁给我呢!”
“二!”
“凌熙,我一定会接住你!”
“一!”
“凌熙,我爱你!”
凌熙咬牙闭眼跳下去,莫格利伸出双手稳稳抱住,在散落一地的芦苇里翻滚一圈又一圈。
皮卡开进大坑,“嘭”地一声巨响,整个侧翻。
凌熙和莫格利劫后余生,狼狈不堪躺在地上,总算松了口气。
民宿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个人正翻箱倒柜地寻找DV,正是丁建雄。
他把莫格利带来的背包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什么也没翻到,却从自己口袋里掉出一盒泻药。
他焦躁捡起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声音渐近,丁建雄见来不及逃出去,一急,顺手抄起门后的镰刀防身。
黄昏时分,莫格利疾走在小路上,凌熙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在后面磨蹭。
“还没打通叔叔阿姨的电话吗?”
“没有,大概不在身边吧。”
莫格利恨不得飞奔起来,凌熙在后面举步维艰,拉也拉不动。
回到民宿,莫格利“咣当”推门而入的瞬间,见凌正浩、文郁、民宿的主人牛伯、牛婶平平安安围坐在房间里,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那一轮落日将红彤彤的光洒在地平线上,凌熙和莫格利并排坐在屋顶上,凌熙吃着古老朴素的棒冰,托腮看夕阳。
远处是翻滚的麦浪,青色的远山,一切仿佛世外桃源,唯美得像油画。突如其来的浪漫带着小甜蜜。
“真美,在城市的时候,怎么没觉得黄昏这么美……”
“被太多繁琐的东西遮住眼睛,对美的敏感就会降低。其实人不需要那么复杂的生活。”
“我现在觉得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吸吸氧气,吃根自己冻的盐水棒冰也挺有乐趣的。”
“我也很想回归这样极简的生活。”
“我问你,如果只能留一样东西,你会留下什么?”
莫格利看着凌熙,在脑海中不断回想今天从天而降的事故,越想越担忧,神色凝重。
“我永远不要失去你……”
两个人迎着夕阳,在屋顶上缓缓吻在一起。
这段惊险又温馨的短途游,终于告一段落。
莫格利和凌熙在郊外旅游的这两天,郑理遇到了人生中的大事。
因为郑伟珏的事情,郑理赶到非常疲惫和孤独。这天晚上回到家,见李珊还在客厅瑜伽垫上做拉伸。原来老妈对这几天的变故毫不知情,还兀自开心着。
“妈,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
“你说。”
“我打算和白艺凌结婚了,所以……想搬出去住。”
李珊突然站直。
“我同意。”
“啊?”
李珊严肃坐到郑理旁边。
“郑理啊,我认真考虑过了,孩子只是婚姻的附属品,有呢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关紧要,因为你爸爸真心爱我,宠我,我才能保持一颗少女心到现在。总得来说,我的幸福与你无关。”
郑理内心百味杂成,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李珊却没察觉到儿子的变化,接着说:“虽然我不反对你们结婚了,但我打赌你们俩没我和你爸幸福。”
郑理心头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丝毫轻松不起来,马上就要无法面对李珊,急忙托词走开。
郑理推门走出来,深深一叹排解心间郁闷,夜色凉如许。
他掏出手机,发消息给爸爸,郑伟珏的微信名备注,已经从“爸”变成了“郑伟珏”。
“明天纪念日别忘了,你有多少事瞒着我我管不了,但别让我妈失望!”
郑理回头,透过门缝看着李珊毫无心事的样子,又心疼又担忧。
第二天郑理和白艺凌相约在民政局。
“白艺凌,我就这样把你拖过来,你觉不觉得有点吃亏?”
“我不觉得啊,只是……”
“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和我说听到我爸打电话,当你怀疑他的时候,我满满的自信?现在想来,有没有一点搞笑?”
白艺凌不置可否地看着郑理,欲言又止。
“但比这更搞笑的是,我想向你承认,直到现在,我仍然愿意信他,或许有苦衷,或许别的原因。”
白艺凌有些惊讶,语无伦次地试图宽慰。
“其实我懂你的心情,其实……”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世间看不透的事情太多,我只想快点抓紧你的手。”
两个人对视一笑,突然一个小男孩横空出现,扑到郑理腿上。
“爸爸!”
白艺凌惊呆了,郑理尴尬笑,忙不迭把小男孩推开。
“爸爸不能乱叫的,别把我老婆叫没了。”
不远处小男孩的爸妈正揪揪扯扯僵持不下。
“老婆大人!小仙女!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藏私房钱了。”
“这次没得谈,藏了钱还打赏主播?还送玫瑰送火箭,主播还是个男的?!”
小男孩死死抱住郑理大腿不撒手,郑理和他拉锯战,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脱。白艺凌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
“你属双面胶的啊?你放开我,我不缺儿子。你不是有爸吗?”
“马上就没了,他们要离婚了!我要变成一只球鞋一只拖鞋的邋遢小孩儿了!”
小男孩抬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看着郑理。
正在这时,小男孩的爸妈过来拉住小男孩。
“不好意思啊,这小戏精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棒棒糖递过来。郑理蹲下,小男孩突如其来亲了他一口,开心跑走了。
郑理起身,重新牵起白艺凌的手。
“走吧,进去吧!”
“郑理……你考虑过我们不要孩子的生活状态吗?”
“当然啊,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商量过吗?”
“那你考虑过以后吗?五六十、七八十的时候,没有孩子,没法享天伦之乐,我们两个一起住在养老院里,这些考虑过吗?”
郑理被问住了,白艺凌看出他的犹豫,松开了手。
“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小孩,我不能那么自私……结婚的事,我们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郊游结束的莫格利又回到了工作中。
他向李昱珩汇报上次森林河水的水样检测报告,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莫格还想继续调查。
李昱珩却告诉他,自己已经退出了这个森林项目,因为在详细比对了前期投入的资金流向,低于一般环保工程所需的数额,盈利数据也太可观,以他的经验,基本上可以判定数据做假。他自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更让莫格利吃惊的是,李昱珩在撤出项目后我立刻有人接盘了,这个人便是郑伟珏。莫格利心沉沉坠落,不好的感应席卷而来。
莫格利恍惚从李昱珩办公室走出来,顾源迎上。
“莫主管,你要的电池。总算找到了,这种老机型的配件好多年前就停产了。”
“多谢,辛苦了。”
莫格利一路走进电梯间,边走边把DV从挎包里拿出来,换上新电池。
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只有莫格利一人。莫格利长按开机,随着一声音效,DV蓝屏,视频出现在屏幕上。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期待什么事不要发生一样,点开了第一段黑屏视频。
凌宇和丁建雄的父子互动被莫格利一路往后快进,然后是一段如雪花般的空白。
突然,画面里出现丁建雄的背影,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郑伟珏。
“凌正浩这次确实有罪,但这次只能让你去顶了。”
这段记录发生在约二十年前年前丁建雄老家,年轻的郑伟珏、年轻的丁建雄。
两人对坐在桌旁,并没有发现背后三脚架上,用来录制丁宇生活画面的DV没有关,摄像机前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亮着。
丁建雄背对镜头,看不到脸。
“凌正浩这次确实有罪,但这次只能让你去顶了。”
“郑伟珏,要不是他,你也不会杀人。我们是一个泥坑里滚过的兄弟,要不是你一直给我寄钱,我妈的病早就没治了,何况你也是为了救我才杀了人。”
“我真的做梦都后悔啊,不应该把你带上这条路,要是不为这点钱,不就……”
丁建雄摆手打断郑伟珏,盯视他。
“我不会出卖你,但我有个条件……”
“东海,无论你提什么要求,上天入地,我一定没有托辞。”
“我要你照顾我老婆、儿子,给我妈养老送终……”
看到真相的莫格利大惊失色。
“东海……”
就在那一个瞬间,“啪啪啪”,电梯突然断电,全部照明在一瞬间消失。
莫格利仰头看了一下,迅速反应将整个楼层按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电梯突然自由落体……
等到莫格利恢复了意识,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他缓缓睁眼,有光照进来,模糊的世界才一点点清晰。
突然,走廊外的凌熙一声尖叫。
“啊~~”
紧接着是一堆叮铃咣当玻璃碎裂声,莫格利意识到情况不妙,不顾疼痛拔出针头,狂奔出去。
走廊上,一片嘈杂声。护士的手推车翻到在地,车轮还在不停转动,各种输液瓶、玻璃瓶碎了一地。一群人正在围观,莫格利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凌熙倒在玻璃渣中。
莫格利本能看向周围,看到了耳钉男迅速逃离人群,但他无法追赶,因为更关心凌熙的安危。
“凌熙!你没事吧?”莫格利扶起凌熙。
“莫格利,你醒啦。”
“你怎么突然摔倒了?”
“走廊上人太多,不小心被推了下,撞到护士小姐姐的手推车上。”
莫格利看到凌熙脖子上的有一道三四厘米场的伤口,正在流血。
护士马上蹲在地上替凌熙检查伤口。
“差一点就割到动脉,好危险,算你命大!以后要当心啊,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的!”
“对不起啊护士,刚才一下子没躲开。莫格利,你看下包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莫格利打开包,果然发现里面DV不见了。思考了片刻莫格利一脸严肃地摸出屏幕已经裂开一道缝的手机。翻出通讯录,点到“东海叔”的电话上。
海浪在远处一浪一浪地扑来,在海滩边化为平静。
海滩边,一辆车,一个人影伫立着。
郑伟珏迎着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他拿着DV按了几下,屏幕上文件正在删除进度条从10%到100%全部删除。最后他仍不放心,用力将机器掰断,然后朝着大海的方向猛地扔出去。
两块DV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入无边无际的海水,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
“郑伟珏!”
郑伟珏转头,见丁建雄一脸不爽地站在背后。
夕阳的光照过来,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分割线,一人沉溺在喜悦中,一人被愤怒控制。
“东海,你电话里着急忙慌地说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你扮了这么多年假好人,不累吗?”
“是不是又缺钱了?”
“就那些塞牙缝的钱,够赔我二十多年的付出?”
“当年去坐牢是你心甘情愿,没人逼你。”
“那是因为我被你骗了!”
“东海,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我骗你什么了?”
丁建雄从衣服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信,上面的文字让他伤心不已——玮珏把我照顾的很好……
“郑伟珏,那么多年的兄弟,为了让我安心在里面帮你背黑锅,你伪造了我妈还活着的消息。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昨天抢DV的人,也是你派来的吧?”
丁建雄把信揉成一坨,砸到郑伟珏脸上。郑伟珏的笑容被砸得不见踪影,瞬间变得冷漠。
“活在谎言里不好吗?不知道真相,就没有痛苦。”
“没有痛苦的只是你一个人。你这二十多年来的心安理得,是建立在我、凌宇、文郁的痛苦之上。”
“东海,我还是把你当兄弟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按照原计划,你去海边安度晚年。”
“你真有这么好,就把新公司给我儿子。”
“我已经帮凌宇还了高利贷,仁至义尽了,别得寸进尺。”
“看吧,一涉及到实际利益,就原形毕露。”
郑伟珏彻底拉下脸来。
“你以为当年不被关进去,就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你儿子跟你关系就会很好?要不是这个录像带,你儿子会叫你爸?”
“这些年,是我替你坐的牢,是我替你妻离子散。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就不怕我把当年的事全部抖出来?”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怕挑明。反正现在证据没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制约我的?”
丁建雄愣住,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干瘪在原地。无比绝望的他手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
“我有!”
郑伟珏淡定笑着:“真的吗?”
丁建雄不忍放过唯一一个机会,他在大脑里狂乱地搜索着过去的记忆。
记忆穿梭,在密林丛中疯狂推进。
有狼嚎声和警笛声。
郑伟珏叫嚷着:“快,把它们扔进湖里,被发现我们就完了。”
呼哧~~呼哧~~巨大的呼吸声中,丁建雄抱着枪在茂密的树林中穿梭。
他慌不择路,刚要跑到湖边,结果隐隐绰绰看到几个人影正朝着自己跑来。
他躲到一颗树后面,疯狂挖坑……
叮铃铃~电话铃声不断响起,将回忆画面拉回现实。
丁建雄似乎被遗落在记忆中从未注意到的细节震惊了。他顿了片刻,方才摸出电话。
屏幕上显示:莫格利。
丁建雄故意当着郑伟珏的面,接起电话。
莫格利激动地握着听筒,越发接近真相,他越发感到紧张。
“我应该叫你真名,丁建雄吧!”
“没错我就是丁建雄,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叫我东海。”
丁建雄端着电话,看郑伟珏。郑伟珏脸上滑过一丝紧张。
“我看了DV里的视频,也查到了当年的案件,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些话想当面问清楚。”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地方吧,你往东走15分钟。”
郑伟珏有些惶恐地看丁建雄。
“……哪里?你什么意思?”
“莫格利,想知道真相的话,马上来找我。” 丁建雄顺手把定位发给了莫格利。
丁建雄挂完电话,看着大惊失色的郑伟珏。
“郑伟珏,我也没想到啊,当时没来得及扔掉的东西,现在会变成这个世界上,还能指证你的唯一证据。”
“告诉我,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丁建雄说完转身要走,被郑伟珏一把拉住。
“你不能走……”
夕阳的光渐渐爬上来,霞光在天边堆积,像是颜料桶被打翻,各种颜色流淌成一片。
一辆出租车在蜿蜒的环海公路上疾驰而过。
莫格利坐在后排靠窗,他端着手机,屏幕上出现地图导航的路线图。离定位点越来越近了。
这时,窗外,郑伟珏的汽车快速驶过,莫格利和郑伟珏刚好擦肩,谁也没有发现谁。
丁建雄躺在碎石间,满身是伤。头上的血渗出来,已经干涸,结成暗褐色的疤痕。
远处的浪花扑腾一声,撞击岩石,卷起几米高的白浪。
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拨通了凌宇的电话。
“喂?”
“凌宇……证据……”
“你说什么?”凌宇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询问。
“两把枪,在地下……案发地往东……”
“往东什么地方?”
“……”
“你说话啊,爸!”
除了隐隐约约的海浪声,再无其他声音。
丁建雄的手滑落,手机掉入水中,连同听筒中传出凌宇喊爸的声音一同消失不见。
远处的海水渐渐蔓延上礁石,一个浪过后,随即又一片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格利匆匆从远处跑来,手机上的点,终于跟现实地点重合,莫格利望着四周,却不见丁建雄身影。他打电话给丁建雄,听筒里传来人工服务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莫格利,脑海里回想起丁建雄的话语。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地方吧,你往东走15分钟。”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莫格利试图在沙滩周围寻觅,却仍然一无所获。
海水已经涨潮,除了远处不断拍打过来的浪花,什么都没有留下。强烈的不安感向莫格利袭来。
夜幕来临,小区星星点点亮着灯。
凌熙穿着睡衣,焦急地蹲在花台边等莫格利回家。
路灯下,莫格利踽踽独行,背影有些颓丧,他独自走着,脑海里闪回之前和警察的对话。
“过了24小时会就立案,需要协助的时候会联系你,请保持手机畅通。”
凌熙从远处看见了莫格利,便踩着脱鞋,大步流星地跑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莫格利。
“怎么才回来,我到处找你,打电话也不接,欠费了还是没电了?没电不知道充吗,你脑子摔坏啦。啊?”
凌熙一个暴栗敲在莫格利头上。
莫格利径直往前走,凌熙一把拦住莫格利去路。
“喂,太不够义气了吧。我等了你整个下午加晚上,我在医院差点就割到大动脉没命了,结果你一声不吭玩消失,就没有点什么特殊的表达,就不会……”
不等凌熙说完,莫格利一把将凌熙紧紧拥在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工作时间派出所大厅内,人影来往,电话声不断响起,工作人员忙碌接听一个个新的报案。
角落的一张办公桌旁,凌宇正在接受警察的问询。
警察噼里啪啦打字,把关键信息录入电脑,啪嗒按下回车。
“等等!我确认一下,‘丁’是一横一竖勾,‘建’是建国的建,‘雄’是英雄的雄?”
“是的!”
“手腕有旧伤,嘴角有痣?”
“是的!已经找到了?!”
凌宇迫不及待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所报案的人口失踪案件,之前有人来报过,我们已经正式立案,并开展工作了。”
“什么?那之前是谁报的案?”
凌宇惊讶不已,一抬头,发现不远处莫格利也在跟警察询问案件最新进展。
莫格利从派出所走出来,站在路边招出租车。凌宇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你报的案?”
莫格利并不想回答,他刚想上出租车,被凌宇一把拽住。
“他到底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我无可奉告。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他是我亲生父亲,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了。小时候,我妈说他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现在好不容易他又回来了,我不想再失去他。”
莫格利看着凌宇伤心的表情,又想到了自己没有父母,动了恻隐之心。
他带着凌宇来到了靠近悬崖的海边。
阳光倾斜而下,蔚蓝色的大海闪烁着光芒。海滩边,两个身影相对而立。
“他给我发了定位,约我在这个地方见面,我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他,所以才去报了案。昨天警察说过了24小时就会立案,所以今天我又到派出所询问。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凌宇不甘心地四下寻找,希望能有点线索。他径直走到海滩边,浪花冲上沙滩,退下时留下一滩白色泡沫。
不知道为什么,凌宇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是累赘,还不如死了。我看不起他,甚至恨他。”
“你,在跟我说话?”
“无所谓。跟风说,跟空气,跟海浪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说话也没有人听。”
莫格利看着凌宇,发现他头发凌乱,衣服褶皱,早已没有了意气风发。
“这二十多年,我都在寻求亲情的认同,为了取悦一个所谓的父亲而活着。但当真正的父亲出现的时候,我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话,竟是‘帮我找证据’。”
凌宇感到悔恨,挠挠头发。
“我知道凶手肯定就是郑伟珏!”
“你们不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吗?靠着他你才推倒凌伯伯,实现变态的复仇。”
“他这种人老奸巨猾,肚子里的算盘打的都是连环计,我和我爸只不过是被算计的棋子罢了。”
“所以,郑伟珏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黄雀。”
“不过,他笑不了多久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关键的证据,把他绳之于法。”
“你也知道那个DV?”
“我爸要真出事的话,那个DV估计已经被毁了。他最后给我打过电话,说着事发地,地下,两把枪,应该是当时的凶器。可是我去事发地附近找过好几次,一无所获。”
凌宇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大海,激起一圈圈涟漪。
莫格利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丁建雄的话: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地方吧,你往东跑15分钟。
忽然他一瞬间僵住,像电流漫过全身,连呼吸都静止了。
没错,就在事发地森林。
远处的山脉绵延向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在风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莫格利矗立在被树木掩映的空地,他闭着眼,沉思状。
东,包含了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
先往正东。莫格利像一匹奔驰的野狼,以强劲的速度,往正东方向冲了出去。排除慌乱引起的记忆误差,把时间范围扩大到10到20分钟。莫格利不断奔跑,丈量出10分钟、20分钟的两个点后,又原路返回,重新站在事发地。
这次是东南方!莫格利往另一个方向,再次飞奔出去又原路返回。
最后是东北方!随着莫格利奔跑的路径,脑海中浮现楚了一张地图,森林里一大片区域在地图上被标记出来,看起来无比浩瀚,幅员辽阔。
这么大地方,要寻找两把深埋在地底的枪,难度等于大海捞针,水中捞月!
莫格利望着雾气环绕的森林,喘着大气。
“看来,只有郑伟珏能找到真相了。”
奔波了一天的莫格利刚走回小区,凌熙一下从花台里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今天去哪儿了?!”
“……外面!”
“哪里的外面?跟谁?”
“……”
莫格利的脑中想起郑伟珏的事。为了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别说是凌宇和他爸,就算是凌熙,甚至郑理,阻碍了他的目的,他也会六亲不认的。
他又想起之前与耳钉男在拖拉机上的遭遇以及医院里的那次凌熙受伤。
是的,不能把自己心爱的人卷进来。
“我的事,你别管了。”
莫格利径直往前走,凌熙一把拦住莫格利去路。
“我不管你,我管谁?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那从现在起,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
凌熙身体僵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
“你不会,当真的吧?”
“真的。”
“为……什么?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你什么都指挥我,连开瓶水都要叫我,我已经分不清是你佣人还是24孝男朋友,我现在越来越厌倦。”
凌熙有些愣神,仿佛莫格利说了什么她从未想到的话。
“……如果你很在乎这些,我可以改变,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人妥协、退让。而且你看,陆子曰对唐澄,郑理对白艺凌,只要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根本谈不上分手啊!”
“那也许,是我不够爱你吧!”